挽玉懒懒的靠在磐石上饮酒,她的红裙逶迤拖地,姿态轻妩,如同鹿鸣山等待吸食魂魄的一只山鬼。
温瑄陪坐在自家媳妇儿身旁,沉醉于自家媳妇儿的美貌之中。
姜澄看着温瑄和挽玉二人,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怪就怪挽玉长了一张和梨宛一模一样的容颜。尽管知道她不是梨宛,但见她和别的男人如此亲近,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又怅然若失的饮了一口花酒,嘴中细细嚼着海棠花,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挽玉那张明艳的脸庞。
他摇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抹去她在脑海中的印记。
岁岁见他摇头晃脑的,以为他喝醉了。
“桑淮,你这酒量不行啊,这就晕了。”
桑淮扭头瞪了岁岁一眼,冷哼一声,道:“这点酒,小意思。我刚刚觉得头上有苍蝇,才摇的头。”
岁岁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又开始津津有味的饮花酒。
宗妙是个沾酒就醉的主儿,刚喝了几口,便两颊发烫,神色恍惚,身子开始左右晃悠,世界对于她来说,天旋地转。
宗妙的一股子酒劲上头,猛地站起身来,大喊一声:“我的小兔子丢了!”
挽玉看宗妙那四摇八晃,忽然不太聪明的样子,便知道她喝醉了,只好哄着道:“小兔子回家了呀。”
宗妙一听小兔子回家了,两只大眼跟拉了水闸似的,开始滚珠般的往下掉眼泪。
“你骗人,小兔子被妖兽抓走了,我要去救她!”
话毕,宗妙便晃着身子,朝前面的小树林里跑去。
挽玉推了一把阮禾,急忙道:“快去把她拉回来。”
阮禾没有思虑,直接追着宗妙跑了过去。
阮禾一把拽住宗妙的胳膊,语气难道的温和道:“宗妙。小兔子回家了,别找了。”
宗妙扭头看了一眼阮禾,哭的更凶了,一把甩开他的手,道:“要你管,小兔子要是出什么危险,我要你好看!”
阮禾此时的无奈感,仿佛回到了他儿时,父亲让他帮着带表弟的时候。表弟因为他无意一脚踩死了他养的宠物,天翻地覆和他哭闹了一场。他至今回想起来,脑袋瓜子都嗡嗡的响。
他踩死他表弟的宠物,是一只蚕虫。
宗妙平时跑腿跑惯了,如今跑的倒是像阵风似的。阮禾一路追着她。
“哎呦——”
果然,宗妙这个跑路不看路的,被一块石头绊倒了。
这是她今日摔得第二次。
这一摔,直接把她摔傻了。
她坐在地下愣愣的,不哭也不闹,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心想,我是谁,我在哪。
“可算抓住你了。”
阮禾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得勾起一抹笑。
阮禾一把将坐在地上的宗妙扶了起来,然后将宗妙直接横抱在了怀里。
“不准乱跑了,再乱跑,小兔子没被妖兽吃了,你第一个被吃。”
躺在阮禾臂弯里的宗妙,脸颊泛着红,鼻尖也泛着红,她小口喘着气,双眸蕴着未干的泪水,看上去极为楚楚可怜。
她的头发也跑散了,披落下来,却显得她比之前少了几分稚气。此时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乖乖蜷缩在他的怀里,不言不语,只是目光纯粹,懵懵的望着他。
阮禾心中忽而燃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看向宗妙的眼神变了变,渐渐有了温度。
“我想家了。”
宗妙冷不丁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阮禾听罢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无限愧疚。
是啊,她是为了他才离家千里,却要在这里受他的欺负。
阮禾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宗妙此时神智不清,她摇摇头,含糊道:“我自愿的。若是我爱输了......我甘愿受罚......”
不曾想,她前一秒深情的喊话,后一秒:“小兔子找到了吗?”
没想到宗妙还惦记着她的小兔子,到底是个小孩子脾性,阮禾摸摸她的头,含笑道:“找到了,刚刚已经送她回家了。”
宗妙甜甜一笑,方才的阴霾全都在一瞬消散了。
这时,宗妙才发觉自己双脚离地,被阮禾拿捏在怀里。
“阮公子,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阮禾语气霸道:“不放。省的你又跑了,我怕了。”
宗妙惶恐道:“我怕你不高兴了,回头再把我给扔了。”
阮禾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没想到他都把宗妙吓出后遗症来了。
“不会。”
阮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之前的推人行为。也不想解释,只是小心抱着宗妙,朝小树林外走去。
“你胳膊会酸吗。”
宗妙歪着头关心到。
阮禾心里一暖,道:“不会。”
阮禾想,被人需要,依赖的感觉真好。
即便如此,宗妙还在担心他的手是否会酸。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么在意他的感受了。
凤天琉泫从前被天帝关入弑魔大牢,他为了证明自己可以保护心爱的女人,一把火烧了弑魔大牢。却不曾想,还是未能救出她,那时,他觉得自己失败极了。
他本以为凤天琉泫会心疼他,不曾想,她只是冷冷道了一句:“你真没用。”
和如今的宗妙,是多么鲜烈的对比。
她从未关心过他为了救她,受了多少的苦难。他当时,如何被天帝痛斥,被父亲鞭打,被剔除仙骨,贬下凡间,如何让家人与子民们都对他失望透顶。
她都不在乎。
阮禾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他深深看了一眼怀里的宗妙。
不曾想,不远的路程,宗妙在他怀里竟然睡着了。她睡的香甜,虽然脸上挂着泪,嘴角却是上扬的。
挽玉看到阮禾抱着宗妙归来,脸上浮起一阵姨母笑。她心想,这阮禾也不算是朽木,可雕也。
阮禾将熟睡的宗妙放置在柔软的草堆上,他本想抽身离开,却被半醒间的宗妙一把抓住手,紧紧攥着怎么也不肯放开。
“委屈一下吗。一会醒来又闹,大家都吃不消。”
挽玉在一旁默默的助攻道。
阮禾想,他走过最长的路,就是挽玉的套路。
其实,温瑄表示赞同。
温瑄道:“玉儿,我们去那边的山崖看晚霞好不好。”
此时已值傍晚,挽玉正有此意。
岁岁目光炯炯的看向姜澄:“桑淮,陪我再去找一些稀罕的仙花仙草好不好?看人家都是一对一对的。”
姜澄从没见过这么刻苦的孩子,无奈道:“这山头迟早被你拔秃了!”
然后他看向天边绚丽的晚霞,道:“我也要去看晚霞。要不一起?”
人间的晚霞,他许久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