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常摸了摸鼻子,笑眯眯地道:“啊,不劳诸郎中多此一举,本国公已经不举多年了。”一点都没有身为男人,面对这种话题的恐惧和愤怒。
“什么?!”,诸素素霎时如遭雷击,手里捧着的小金砖簌簌往下跳,砸到青砖地面上,一个个又跳起来。
安子常哈哈大笑,“后悔了吧?――可惜太晚了!”
诸素素深吸一口气,蹲下来将刚才掉到地上的小金砖一一拣起来,放到包袱皮里码好,闷闷地道:“这种话也告诉我。你不怕我告诉别人?”是因为她是郎中?跟她说这些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有胆子你就跟别人说呗。我怕什么?咱们看到时候是你丢人,还是我丢人。”安子常走到桌边,看着诸素素将包袱皮两边对折,打上如意结。
诸素素嗤笑一声,“又不是我不举?我丢什么人?”
安子常斜睨着诸素素,“你男人不举,你很有面子吗?再说,刚才我可是使足了力气,帮你做脸哦!你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呢?”
诸素素的手顿了顿。她也知道,刚才安子常那样声势浩大的下聘礼,不过是为了给她挣回脸面而已。他是为了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知道,她诸素素不是没人要的。她绝对不会苏到认为自己已经以穿越女特有的魅力迷倒安子常。更何况,安子常看杜恒霜的眼神,和他看自己的眼神一比,就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谁了。
不过。谁又在乎他心里有谁呢?只要他肯对她明媒正娶,做他的原配正室,她就已经拣了大便宜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她是一定要嫁的。
担了虚名,还不让她得点实惠啊?
安子常看见诸素素的脸色一瞬间变了数变,心情顿时好得不得了,一伸手将素素身上的大氅拽了下来。重新披在自己身上,洋洋得意地坐在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诸素素白他一眼,自取了自己的大氅披上,又将包袱包好,想想还是拿不准安子常到底是什么意思,犹豫着凑过去推推他的肩膀,偷偷问道:“……是不是真的不举啊?如果是真的,你也别讳疾忌医。我是郎中。又是你未过门的媳妇。我会治病。跟我说实话,我不会笑话你的。”
安子常站了起来,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确实有毛病。――时举时不举。洞房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给我验一验……”
诸素素:“……”恨的又瞪眼。又呲牙。早知道说不过他的。――这个男人让她无从下爪。
诸素素不甘示弱,霎时甩出杀手锏,“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
“那又怎样?并不妨碍我娶你。”安子常收了笑容,淡淡地道。
哈!诸素素微笑,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管他心里有谁。自己心里反正也没他。两人正好打平了。
诸素素偏着头,将包袱背在背上,想着包袱里面黄澄澄的金砖和白莹莹的玉器,心里顿时软成一团。――也是,谁说明媒正娶就一定要两心相许呢?盲婚哑嫁的多了去了,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像霜儿和萧大哥那样的姻缘,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自己普通平凡人一个,还是随大流的好。
诸素素的大丫鬟在门口担心地问道:“大小姐,您怎样了?”
诸素素想起来杜恒霜邀请自己去柱国侯府过年,又看看自己包袱里面那些贵重的聘礼,越发不敢在这里待了,对着外面吩咐道:“你去让下人们散了,回房歇息吧。我给他们放假,从今天一直到正月十五,他们要走亲访友的,尽管自去。你去收拾东西,今晚就跟我去柱国侯府。咱们住到过完年再回来。”
那大丫鬟十分欣喜,忙笑着应了,出去吩咐。
过了一会儿回来在门口回报:“大小姐,下人们都散了。有人回房歇息,住的近的已经离开咱们的院子,去他们自己家了。您的老子娘和继父也回去了。外面只有柱国侯、柱国侯夫人和杜二小姐等着呢,让大小姐快出去。他们要走了。”
诸素素应了一声,想了想,又冲到自己的衣橱边上,拿了一个大包袱皮,将自己过年准备穿的衣裳也都抱了起来。
安子常负着手过来看了看,皱眉道:“这些衣裳也要带?”
诸素素点点头,“是啊。这是我专门给过年准备的,怎样?好看吧?”
安子常的眉头越拧越紧,看诸素素忙得正欢,一时忍不住,过去将那些衣衫从她手里夺过来,扔到南窗下的长榻上,淡淡地道:“这些衣裳怎么穿得出门?你很缺银子吗?”
诸素素涨红了脸。她不缺银子,但是她缺身份地位。她现在是有银子都买不到好东西,谁让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士呢?还差一点入了贱籍……
安子常看见诸素素难堪的神情,略怔了怔,很快也明白过来,默然半晌,道:“没事,你先去柱国侯府,我回头让人给你送几箱衣裳过去。你那些衣裳,本来就没法穿着进宫。”
诸素素恼了,毫不客气微扬着头,道:“那您就说错了。我还就穿那些衣裳进过宫,还见过万贵妃、千金公主和陛下!”
安子常笑了笑,“以前是以前,那时候你跟我没关系,我管不着你。可是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走出去,是我的脸面。若是你还穿这样的衣裳进宫,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诸素素疑惑地瞅了瞅安子常,又瞥了一眼扔到长榻上的衣衫,问道:“……真的穿不出去?”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的大氅,“这件是霜儿送给我的。这件应该没问题吧?”杜恒霜送给她的,是一件大红羽纱银鼠里子的大氅。
安子常点点头,“这件的皮子是上好的,做工也精致。拿银子都没处买去。”顿了顿,又道:“我家里这些皮子还有不少,明天都给柱国侯府送过去,你让霜儿给你找两个针线上人。趁过年的时候,多赶几件大毛衣裳出来吧。内里的大袄、小袄和裙子,我回去想办法。”
诸素素默然。她长这么大,连一根草棍儿都是自己挣来的。曾经她小的时候,对这个世间充满恐惧,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活下来,甚至活得更好。为此,她做过很多事。企图抱紧男人的大腿。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娘亲去贴上萧士及的爹爹萧祥生。可惜。萧祥生不是糊涂的,一眼看穿她们娘儿俩的打算,毫不客气地将她们赶得远远的。
从那时候起。诸素素才痛下决心,凡事不要再靠别人。而是要靠自己立起来。
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一个人打拼,习惯去照顾自己家里的亲人,以前是她娘亲尤倩娘,后来多了一个吴世成……
原来被别人照顾的感觉,是这样好。
诸素素有一瞬间的软弱,她定定地看着安子常,张了张嘴,想说句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启口。
她知道自己对安子常,还没有到爱的地步,就像安子常对她一样。
两人对于彼此来说,都是比友情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
这样的状况,是不是正好能保证一个幸福的婚姻呢?
诸素素又开始神游物外。
安子常笑了笑,正要催诸素素赶紧走,突然左耳轻轻动了动,他听见一丝不对劲的声音。
外面万籁俱寂,安静得不同寻常。
不对劲!
安子常突然飞身跃起,大氅飘飞,一下子扇熄了屋里唯一一支红烛,同时往诸素素那边扑过去,抱着她往地上扑倒。
卧房里顿时一片漆黑。
“你――!”诸素素大惊,被安子常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她背上磕着包袱里的小金砖,顿时痛得眼泪汪汪。
还没来得及开口指责安子常失心疯,几乎是同一时间,几声飕飕的羽箭声穿透窗户纸,从外面疾射而进,铮铮地扎在离他们两人的脑袋不远的地上。
诸素素吓白了脸。
安子常扫了一眼那羽箭的尾羽,是秣翎鸽剪了一半的长短,正是前朝大周皇室最爱用的羽箭样式。
是她来了?!
安子常眯了眯眼,低声道:“待在这里别动。”说着,双臂一撑,纵跃而起,如同黑夜里的一只猎豹一样,悄没声息,但又迅疾地往外奔去。
院子里的厮杀声响起来。
安子常来到外屋,一眼看见诸家小院的院墙上,正有十多个黑衣人飞身而入,手持劲弩,边跑边射。
他带来的许多手下一时没有防备,被射倒了许多个。
萧士及护着杜恒霜和杜恒雪躲在外屋屋廊的大柱子后头,不时探头出去,用手臂上的臂弩点射那些黑衣人。
他劲头奇准,基本上一箭就撂倒一个,绝对不浪费。
安子常冲了出来,那些黑衣人看见他,发一声喊,向他扑了过来。
萧士及见状,忙从柱子后面冲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先干掉了一个首当其冲的黑衣人,然后和安子常汇合在一起,两人背靠背,一起并肩御敌。
黑衣人冲得近了,不敢再发弩箭,只得拔出长刀,舞得赫赫生风,将萧士及和安子常团团围住。
萧士及和安子常却是久经战阵的老手,再说他们本身的功夫都不弱。两人眼睛又利,下手又狠,完全以威慑为目的,霎时间,诸家的小院里便横七竖八,躺下不少黑衣人。
安子常的护卫们也赶了上来,和后跳进来的黑衣人交起手来。
萧士及和安子常联手,顿时将来犯的黑衣人杀得七零八落。
诸素素在屋里躲了一会儿,但是听着外面的声音不对劲,想着杜恒霜和杜恒雪还在外面,便从里屋冲出来,要叫她们俩进去躲一躲。
杜恒霜看见萧士及和安子常在院子里跟那些黑衣人血战,而那些黑衣人似乎越来越多,对萧士及他们玩起了车轮战。杜恒霜心里一急,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从柱子后面探出头,举起自己手臂上的臂弩,对准那些围着萧士及和安子常拼杀的黑衣人点射,又催着杜恒雪躲到屋里去。
杜恒雪急道:“姐姐,咱们一起进去!”
诸素素也冲到门口,招手道:“雪儿快进来!我带你姐姐进去!”
杜恒雪素来信服诸素素,忙点点头,自己闪身跑进屋里。
来犯的黑衣人看见屋廊下只剩下杜恒霜和诸素素两个女人,便打个呼哨,立刻从萧士及和安子常身边躲开,分成两拨,一拨往杜恒霜,一拨往诸素素那边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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