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锅猪肝笋尖粥,不过片刻就被分食殆尽。
采蓝意犹未尽,抱着空锅不甘心地刮了又刮。
于婆调侃她:“伸舌头进去舔呗,再不然用水涮三遍,留作夜宵。”
采蓝面不改色地道:“如今咱家阔了,我不能丢大娘子和五娘的脸。”
说着,将舌头伸出,把好不容易刮下来的一匙粥食舔得干干净净。
“……”于婆看不下去,摇着头走开了。
采蓝丝毫不知羞愧:“我今天里里外外跑了多少趟,都累瘦了,下次要让五娘给我多留些。”
“你有功,下次一定给你多留!”
杜清檀对于忠诚能干的手下从不吝啬。
“姐姐帮我看功课。”团团把写的字递过来,趁她不注意,扑上去抱住她的腰蹭啊蹭,咧着嘴笑。
“笑什么?”杜清檀被这毛茸茸的小孩子这么蹭来蹭去,一颗心由不得柔软下来。
团团仰着头笑:“我好喜欢姐姐啊,特别特别喜欢。”
“我也很喜欢团团,特别特别喜欢。”
杜清檀揉揉他的胖脸蛋,敷衍地扫一眼字,说道:“姐姐眼花,拿给你娘看。”
团团就很紧张:“姐姐为什么眼花?是哪里不舒服吗?”
杜清檀尬笑:“就是累的……”
小孩子什么的,她只想逗着玩,并不想陷入陪做作业的泥坑之中。
“那姐姐赶紧去歇着吧。”
团团很懂事的去找杨氏,不期一枚石子儿砸到他身上,有点疼,他大叫一声:“哎哟!有坏人!”
全家都被惊动了,纷纷探出头来看,只见和王家相邻的墙壁上扒着个黑乎乎的脑袋。
王草丫尴尬地抓着头皮道:“是我,我是听到你们说什么好吃……”
团团立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虽然还小,却也知道若是被人知道偷吃荤腥会惹祸。
“煮了一锅春笋粥,往里头滴了几滴油,又蒸了一碗蛋,用才挖的野小蒜拌了个凉菜,确实挺好吃。”
杜清檀平静自若地描述了一番自家的晚饭。
馋得王草丫口水滴答:“春笋啊,那可贵了!还有蛋羹?难怪呢,我说咋那么香,到底是有钱了!”
杜家得了一大笔钱的事,左邻右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总会有几个不知趣的,理所当然上门借钱。
若是拒绝,还要得罪人。
这随时扒墙头偷窥的王草丫,就代表了邻居们的态度,说得好听些是亲近,难听些就是不知分寸。
常年被偷窥,也是烦人,还很不利于做大事。
杜清檀叹道:“是啊,有钱了,正商量着还债呢。我一直病着花了不少钱,今日债主就来了好几拨。”
今天这家里进进出出的,王家肯定也都听见了,她就指望他们帮着把这消息传出去。
王草丫果然很替她们可惜:“还债?!那还剩么?以后还能吃鸡蛋么?”
采蓝粗着嗓子高喊:“不剩了!不剩了!都还债了,还吃什么鸡蛋!”
杜清檀继续轻言细语:“草丫啊,我这回算是把萧家得罪狠了,说不定以后常会有人来使坏。你以后没事儿就在这墙头上趴着,帮我们看着点儿家啊!”
王草丫还没反应过来,耳朵已经被她娘拧着转了一个圈,“哎哟”叫着跌下去,挨了一顿打。
打完之后,王娘子隔着墙喊:“这死丫头没规矩,不懂事,你们别计较,以后不会了。”
采蓝小声道:“我早就想把这丫头从墙头上拖下来打一顿了!姑娘家,成天爬墙偷看隔壁,算什么事儿!”
杜清檀摇摇头,笑着入内歇息去了。
这具身体虽比从前强健了许多,到底亏了根本,还得仔细调养。
次日起,采蓝和于婆外出采买,路上总会巧遇几个好奇打听的邻居,二人一概只按杜清檀的交待回答。
一是家里欠了太多债,已经清算得差不多了。
二是杜清檀没大碍,她做梦遇仙,得了奇遇,学会了食医之法,大家若有需要不妨来问问。
一点都没隐瞒给梁王进献方子的事,为的就是造势。
王娘子不免把杜清檀给自家儿子治病的事联系起来,自动推论并宣扬:“我说呢!怎么突然就能给我儿治病了,两个钱,就治好了!”
一时间,邻里议论纷纷,都说杜五娘巧遇仙缘治好了病,并且自己也成了大夫,晓得好些秘方偏方,还说杜蘅其实没死,是成仙了。
就很离谱。
杨氏颇为羞愧心虚,然而看到杜清檀大异于前的举止,再看看自己就这么好起来的病,又觉着怕是真的。
反复纠结间,十二叔婆来了:“第二天就写了信去,很不高兴,说是五天之后必须去。”
杜清檀算了一下,五天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十二叔婆就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这气色又好了许多!别说,还真神了!我按着你说的方子熬了葱白粥,你叔公真好了许多!他让我谢你呢。”
杜清檀低着头羞涩地笑,细声细气地道:“不用谢,一直盼望着能为长辈尽孝呢。”
十二叔婆满意地道:“好,好。五天后,我陪你们一起去。”
这也是夫妻俩商量好的。
不能不管,但男人出面和女人出面不一样。
若是吵起来,男人还能在后头补救挽回。
杨氏很感激:“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才好。”
十二叔婆拉着杜清檀的手不放,笑眯眯地道:“五娘若是再遇到仙人,记得帮我问问,你十二叔公什么时候能升官。好些年没动了。”
杜清檀郑重允诺:“我记住了,若是再有机缘,一定帮十二叔公问。”
十二叔婆非常满意,说道:“你这婚也退了,病也快好了,可以另寻一门好亲了。都有什么想法?说给叔婆听听。”
“!!!”
杜清檀吓了一跳,她这还没缓过气来,怎么又来了?
杨氏却是眼睛一亮,立刻拉着十二叔婆往屋里走:“进来说。”
十二叔婆和杨氏整整聊了小半个时辰,走的时候盯着杜清檀笑了又笑,笑得人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