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准备劝诫别人的时候,最不愿看到的,便是被劝诫的人执迷不悟,最想看到的,便是此人因自己的劝诫而改变抗拒的念头;
愿意交流。
而最害怕的,便是被劝诫之人的顾虑便是劝诫的人的存在而引发出来的。
宋行心中的腹稿,光明的未来,伟大的征程,在月凌霄那句话出口的瞬间,烟消云散,许是击中了内心最柔软最敏感的部分;
也许是,问及了他最不愿面对的问题。
“…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混蛋!”
月凌霄放声大骂,旁边无人,她也无需再隐藏内心的本意,“明明我就该为了南诏,去继承王位的;
此后不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不必再为修行资源而发愁……”
“呜,可你这个混蛋,我不能去当这个王,随便谁去都行,可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你闯入了我的世界,还要从我的世界走出去,又去靠拢其他人的世界……明明是个混蛋,没本事的时候就想着三妻四妾;
我真是迷了眼睛,昏了智,才中你这混蛋的圈套……”
“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强大了,展现了自己的天赋,你开心了,被人高看一眼了,可我呢?”
“你享尽万般称赞的时候,可又看到了,我为了筑基而付出的一切,到头来,却发现你跟别的女人好上了!”
月凌霄情绪激动,“宋行,你的所作所为,我都会铭记在心中,你跟王澹好上,跟罗薇眉来眼去;
与桃宫不清不楚,我的内心,你根本就不懂!”
宋行无力去诉说,更无言以对,只是静静看着,终究化为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恨我吗?”
“恨,你不光是一生之敌,更是十世之敌!”
“人生自古谁无死,此恨绵绵尽无期!”
“我……”
“你别当什么大尾巴狼了,我会亲手……”
宋行周遭灵力狂舞,将愤怒达到鼎盛的月凌霄镇压住,将其禁锢着,望着她充满怒火的美眸,“你可以下决定,我无法更改!”
“放开我,混蛋!”
“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性伴侣,我三心二意,我流连花丛,我不是仙人,更不是上古圣贤;
你以圣贤之德来要求我,
我承认,我努力,我奋斗!”
宋行凝望着她,内心观想赶尸图卷,令思绪冷静下来,梳理请脉络,“初衷,的确是为了你,而努力修行;
可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不惜得罪至亲,不惜背负杀身的惩罚,解救我;
令我的谋划得成,令我可安心修行,提升道行,磨炼道法,试问,我如何能置如此情义女子于不顾!”
“莫要我做那无为而修,太上忘情之人,你才甘愿?!”
“月凌霄,莫要持宠而娇,持宠而横,本座自问,何曾背负你一心一意?如那不知变通的无用书生?
为了等一个不会来的人,甘愿被洪水淹没!”
宋行还是将内心的真实念头忍住,微末刺激,尚且不能将他理智彻底击溃,不会为冲动而买单!
一路走来,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实,也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非三言两语能讲明,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
“本座非圣贤,不过一俗人而已,也非仙人之辈,我有七情,更有六欲,我会因悲伤而伤,因开怀而笑;
我与俗人,并无二样,
本座不过寻常农家子弟,莽撞求仙,福缘有之,入了仙门,无师,无财力,更无出生,前二十年;
本座甚至不明何为道,何为论;
懵懵懂懂,只知修行,比不上你,出生名门,天生下来,只需稍微努力,便可进入仙道,超人一等;
也无尔南诏,历久天长。底蕴深厚,吾之一步一步,皆未曾言过放弃谁;
你若不懂,本座无所谓,要将我当一生之敌也好,十世敌手也罢,既恨,便让我见到你月凌霄,有复仇的能力!”
宋行居高临下,睥睨望着被禁锢的月凌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呵呵,言之确凿恨本座,却连挣脱束缚的力量都无;
尔如蝼蚁般,无能狂怒罢了。”
“你……”
月凌霄落下二行清泪,许是,白乌女王的陨落,都无宋行这番话,来的决绝,呵呵笑着,“我的确没有力量对付你;
拍马也赶不上,我恨你三心二意,我恨你在外沾花惹草,我更恨你,为何无法把持住,又要来撩拨我,
我恨,恨不得杀了你,恨不得吃了你,可杀了,心会痛,吃了,心会愧疚,我本高贵,奈何遇你;
我本超脱,与你孽缘。”
“初见因善意,本座知来一苦散修,劝慰你,安慰你,体恤你,送你一篮灵菇,以表己愿,你本帅气;
我又喜汉人之姿,爱慕远征英勇如冠军侯,喜爱苦难中砥砺前行,纵然忍受胯下之苦也面不改色之人;
更喜爱市井中崛起,开创神汉一朝的高祖;
在我眼中,如成吉思汗那般天骄,本就该绝唱当代,千古留名,自幼聆听传说,心向往之。”
月凌霄停止挣扎,垂下脑袋,讲述出口……
许是选择错了,也许是她错了,也许是天意弄人,也许是自作孽不可活,此间种种,她都认了;
她不是那类只会嚷嚷与女子宫斗的人,其本性本就豪放,不服输。
“初见你,我想过你会如高祖般,于苦难中崛起,我想过你是否会如兵仙般一鸣惊人,想过你会如冠军侯般,豪迈无边,少年封侯;
我见过的每个汉人,我都会这么想,许是,命运弄人,许是先祖对我崇汉媚外的惩罚;
我认,我承!”
“吾本豪放,奈何女子,吾本有建不朽功勋之意,奈何女子,吾有登天之志,奈何女子,吾本向往古之绝唱,雄心壮志铸一段传说,奈何女子;
奈何尘缘,奈何姻缘,吾恨,吾累,更恨这苍天不公,恨这世道无情!”
“吾自出世之日起,阿娘就教导着,寻一良夫择终生,相夫教子,再续先祖辉煌,吾恨,月先祖绝唱当代;
镇压同代,天骄无双,奈何其父,偏袒其子;
先祖万般努力,万般委屈,终化为抑郁,一代天骄,郁郁寡终,千百年后,无人再记得先祖的血泪;
只有对那失败王者的控诉,
如今又来寻吾,让吾承接此位,呵呵。”
宋行眉头紧皱,望着眼神又变的月凌霄,那个陌生的她,又再度浮现而出,周身浮现法阵,斩灵刀悬在头上,“哼,早已作古之人,安敢苟活于世!”
“哈哈,小兔崽子,你为本座喜爱之人,莫以为如此,本座毫无灭你之法,若非心会因你而痛,
因你而累,早些年便可斩你!”
月凌霄狰狞笑着,眼中流漏出温情,却并非宋行所熟知的月凌霄,望着那一道眼神,他迅速推演出其中种种。
明白她为何怨气如此之大。
明白她为何愤愤不平。
更明白她为何有泪却不落,临位又不接的心态。
他是其中一部分,然而更本质,更核心的问题。
是她之性情,更似男儿,奈何女子,郁郁寡欢,隐匿至今方才出世,以为未来之世,以女子之躯,也可一展宏图。
如那圣唐武则天般,绝唱天下,镇压当世!
斩灵刀消失,宋行终究吐出一口浊气,望着月凌霄,“这才是你的本性,你的诉求,你的种种;
我为你千年蛰伏的毅力感到惊讶;
有此毅力,何尝不可凌驾于云霄之上?”
“很强的推演力,这娃子的眼光倒是不错。”月凌霄哈哈一笑,好似是看到极为感兴趣的存在,“那你可想,把本座与这娃子分开。”
宋行以阴阳星象推演,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们一体同心,她因你而活,你因她而再度为人;
你让本座,如何区分尔等?”
“本座取名凌霄,意在凌驾于云霄之顶,不过许是女娲诅咒,王者后人,世代女子,此血脉,倒是折磨了上千年……”
宋行解开四不像压制,瞧着跌坐在地的月凌霄,“你倒是我见过的人中,最独特的一个。”
因为其性情,奈何女子,于当世所不容,忍受千年寂寥,孤苦无依,也要求来这一份夺舍的机会。
也不知是千年等待中其阴神虚弱过度,还是月凌霄本来的灵魂足够独特,没让她吞噬成功,反而机缘巧合;
福缘颇大的,与月凌霄本来的灵魂融为一体。
她中有她,而她却不知她的存在。
“有这份算计,这份大毅力,你不成就一段史家绝唱,恐怕这等机缘巧合,也不会空穴来风。”
“你相信命运?”月凌霄双眼迸发出独特神色问询道。
她渴望去解开,心中的谜团,更渴望去明白,千年以来错过的种种。
“不信。”
宋行摇了摇头,背负双手,眼中浮现法文,周遭现身法环与法阵,“本座不信命,只信自己。”
“灵肉双修,真种伴身,超强推演天赋,你这样的人,世间也少有。”
“不然怎会有,人以群分这句谚语,不过我想不到的是,所爱之人,是一千年老妖。”
“千年的处子,可香醇的很,你有机会享用,是十辈子的福分,做梦都会笑醒,再过二千年,本座恐怕都可位列仙班了!”
宋行有点跟不上这位的节奏了,什么叫千年的处子香醇的很?
而且为什么他有机会享用会是十辈子的福分?
这波,他以为站在第五层稳赢,谁曾想这位是站在第十层,还是见证了未来之世的第十层。
真是开推演也追不上啊。
“那可真是福报哈。”宋行无奈苦笑,瞧着这位的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千年前,你也长这样吗?”
“…闭嘴!混蛋。”
月凌霄怒斥,“说吧,你想如何对付本座?”
“我为什么要对付你?”
“你为什么不对付我?”
宋行听到同样的反问气笑了,叉腰嘲讽道,“千年老妖,你可是老不死,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心胸狭隘,把人想的那么坏。”
“你惦记千年福报就惦记千年福报,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月凌霄不服反嘲讽,“你们这种妖孽,不自诩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要维护天下苍生吗?”
“我不想维护天下苍生,只想维护你。”
“啧啧,这撩拨技巧,难怪这娃子载你手里。”
“她死了,你会怎么样?”
“一心同体,你说呢?”
“那日后她陷入紧要关头,你就出来打一场吧。虽然你个老妖实力百不存一,可以随便欺辱,但想来,以你丰富的道法量,护卫她应该没多大问题。”
听着宋行侮辱她的话语,月凌霄不怒反喜,“混蛋,那你可小心了,本座既然面对你,就不会继续蛰伏下去;
千年底蕴,至多百年,本座便可成仙,来日可别哭鼻子。”
“你先处理好,一个灵魂内同时存在两个意识的问题吧,别到时候来个根基不稳,抗不过天劫,莫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
“这的确是个问题,如何让她接受本座,本座早已谋划,世间有一问心秘境,三百年才开启一次;
下一次是在二十五年后,届时,你带我去。”
“好处。”
“你问妻子要好处?”
“我又不喜欢你,顶多算上爱屋及乌,你的好处,我是要的,免费劳力收获的回报也不是很高,而且质量上恐怕也会出问题。”
“千年福报不够?”
“你以为是酒呢,酿的越久越香醇?”
宋行实在是接受不了千年老妖在这玩千年福报,打断道,“别墨迹了,你能出来,恐怕也要消耗;
累坏了凌霄我会心痛的,你到底接不接这个王位吧。”
“接了干嘛,本座自己就能修炼,于我无用。”
“哎呀,千年老不死了,别在里面影响凌霄了哈,她毕竟是她,既然一心同体,你也得为她考虑不是。”
“她是因为你这个混蛋而不接的,谁让你喜欢沾花惹草,处处留情?”
“人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就俩好吧,那有处处留情?”
“你当我千年白活了,看不到那个桃宫娃子跟罗薇娃子的元阴吗?”
“……”
宋行无言以对,“千年来你就研究出了这玩意?”
“迫不得已,当年不过一道徒,我能反抗吗?”
“横竖也是死,不如先快乐再死,不过你的确是天地独特的一份,靠着这等小玩意就活了过来;
不对,这样看的话,你变态的太过分了,说,你是不是万年老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