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泉奈抱着孩子, 一路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和哥哥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从父母的院落中搬了出去，弟弟们也是一样。毕竟, 他们这样的忍族孩子是不可能黏在父母身边太久的——
四五岁就可以上战场，初次上战场也许就能达成“斩敌”成就。一个杀了人的孩子, 哪怕年纪确实还小，也确实不能说还是一个需要父母照顾的稚嫩孩童了。
譬如说他, 今年虽才九岁，却已然杀敌无数满手鲜血。而因为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提前做好的心理建设，他虽然初次杀人后的确有些不适, 但现在……说实话，也早已习惯了这种事。或者说, 不如此，是没办法在这个家族和世界中好好生存的, 更没办法好好地陪在哥哥的身边。
这是他的命运，无法逃避也注定踏上的命运。
而他早已接受这命运。
言归正传。
他们这些孩子搬出父母的院子后, 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 直至其中某人成为了族长或者成婚，才会拥有单独的院子。
当然, 他非常清楚, 虽然哥哥口口声声说“老头子赶紧把族长之位给我得了”, 但这话的意思是让父亲退休赋闲而非盼着亲爹赶紧升天。
哥哥其实还是很在意父亲的……只是嘴上从不愿意这样说而已，用他的话说就是“这样很恶心”。
至于成婚……
对他来说还早,
对哥哥……
说句实话，因为忍者通常死得早，所以，成婚也格外早。
十一二岁就成婚的, 也多得是。
不过一般都会在十三到十八岁之间，毕竟男性年纪太小时奉献出的血脉没有年纪再大些时好，而女性年纪太小生孩子是很容易难产的。而对忍族来说，让血继传承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在此基础上，若是招赘了一个优秀的父体或者娶了一个优秀的母体，谁都希望能够多生几个，而非生一个就丧偶。
从前这个院子里，住了他们五兄弟，每天都很热闹。
只是现在……
只剩下哥哥和他了。
“泉奈少爷，”跟随在一旁的、被宇智波泉奈找来专门照顾这个女孩的侍女小声问道，“请问这位小姐的房间安置在哪里呢？”
宇智波泉奈想了想，而后指定了一个从未被弟弟住过的房间。这个院子里房间多得是，众人的卧室中，哥哥的房间在正中间，两边分别有两个弟弟。虽然事到如今有三个房间已经空了出来，但他想，如若哥哥知道这个新来的孩子占据了新、刹那和真红的房间，恐怕会相当愤怒。
他并不想惹哥哥生气，也不希望哥哥因为这件事而讨厌这个正抱着他脖子、满脸好奇左看右看的小不点。
“去收拾出来吧。”宇智波泉奈开口说道，“再找几个可信靠谱的人，到时候你们一起照顾这孩子的日常。”
“是。”女性下人躬身应道，而后又问，“泉奈少爷，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小姐？”
“额……”宇智波泉奈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问亲爹了，于是只能回答说道，“父亲还没对我说，等他说了我再告诉你们，去忙吧。”
“是。”
宇智波泉奈想了想，然后抱着怀中的小小幼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虽然两三岁的小孩子还看不出太多，但是，他还是想认真仔细地观察下这个父亲从外面带给哥哥的“精神抚慰用小动物”。
一段时间后……
宇智波泉奈得出了观察结果——
这孩子，和同年级的其他孩子不太一样。
小孩子之所以不好带，重点就在于他们的“不可控”。他们无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需求，也总会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会采用各种行为来试探这个对自己来说还很陌生的世界，但麻烦的是，他们并不知道怎样的行为是安全的，怎样的行为是危险的。
所以，大人不得不紧紧地看着他们，防止一不小心就出问题。
更别提……
那莫名其妙的哭泣、无法控制的排泄欲、突然睡着又突然醒来、吃饱了不知道喊停饿肚子只会啼哭……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带孩子变成了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宇智波泉奈是带过自己的三个弟弟的，非常清楚这有多么劳累。就算很多事情都有下人代劳，他也有时候会觉得精神疲惫，然后会努力回忆自己的过往，希望过去没给亲爱的哥哥添太多麻烦。
但是……
这孩子不太一样。
或者说，她有些乖巧过头了。
他能够看得出，她对于这个陌生的环境是有着充沛的好奇心的，但是，当他把她放在房间的一角，对她说“你坐在这里，不要动”，她便真的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最多也就是稍微观察下屋内的环境。
而当他问她：“你饿吗？需要喝点什么吗？”
她才会乖巧点头。
他于是给了她一些点心和温水，她便慢慢地吃了起来。她吃东西时，已经不再有小孩子的“秩序性”——小一点的孩子，大约是因为还在建立某种人生秩序，他们是不会混着吃东西的，比如桌上有鱼肉、蔬菜、米饭和汤，他们就会先吃鱼肉再吃蔬菜再吃米饭最后喝汤，一样样地清盘，而不会像年纪大些的人一样混在一起进食。
但是这孩子……虽然年纪还这么小，但已经懂得一口点心一口水地吃法了，像是被很严格地教导过。当然，考虑到她身上的伤……好像也不难理解是如何被教的。
而掉在地上的点心渣，她也会伸手去抓起来吃。如果抓不起来，便索性俯下身，像小动物一样吃掉。这样的动作，她做得非常熟练，一看过去就没少做。
之后，他又陆续给了她一些玩具。
最先是给了一颗球，她便缩在角落里玩；
而后，他蓦得上前，向她要回了那只球，她便立即给了他，没有半点犹豫。
他又给了她一只娃娃，她便继续玩了起来；
……
如此的行为重复了数次，她似乎没有任何脾气，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只会抬起头，冲他傻乎乎地笑。而且，相当相当地顺从。
宇智波泉奈心中浮起一个不太妙的猜测，那就是——
这孩子……被人虐待和丢弃的理由，不会是因为智力有问题吧？
因为正常的孩子，是绝对没有这样乖巧的。
不过如此一来，这样漂亮的孩子会被丢弃也就相对合理了。说句难听点的话，对于生活困苦的人来说，漂亮的女孩是有固定价值的。但是，如若脑子不好使……价值便大大缩水，说不定还抵不上养大途中的“损耗”。那么通常，她们会被丢弃或者“处理”。
宇智波泉奈低头注视着正抱着布娃娃玩耍的幼崽，心情复杂地想：真不知道，她这到底算是运气差还是运气好。说运气差吧，她至少是被父亲捡回来的，从今以后衣食无忧；说运气好……年纪才这么小就被丢弃，还显然不太聪明。
就在此时……
宇智波斑过来找弟弟。
“泉奈……”少年走进屋，入目所见的第一样事物就是坐在房间角落里的那只小小幼崽，他的脸顿时就黑了，没好气说道，“你把她带回来干嘛？！老头子爱养，就让他自己养去！这又不是母亲的孩子，才不是我们的妹妹呢！”
说话间，他大步走到了二人的身边，低垂着头微眯着眼眸，嫌弃地注视着坐在地上的短发幼崽。
后者歪头注视着他，而后，再次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灿烂笑容。紧接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小孩子特有的、带着点婴儿肥的胖乎乎手掌中，托着的是一块之前被她藏匿起来的、捏得有些变形的点心。
宇智波泉奈心中有些惊讶，因为就算是傻子，通常也是会趋利避害的。这孩子明明被哥哥当面嫌弃了，似乎还挺喜欢他的呢。
“谁要你的东西。”宇智波斑哼了声，随意挥了下手，那胖乎乎手掌中的点心，便“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板上，变得四分五裂，“……”他微微瞪大眼眸，因为他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只是随便挥下，她就抓不住了……
“哥哥……”宇智波泉奈没忍住开口说道，而后他就见……
小小的幼崽蹲下身去，捡起了地上的点心碎片，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喂！”宇智波斑立即蹲下身，伸出手就将东西从她嘴巴里往外抠，顺带没好气吐槽说道，“你是傻子吗？东西掉地上就脏了！你还吃什么吃？给我吐出来！！！”
“唔唔唔——”幼崽努力挣扎着。
“……哥哥，”宇智波泉奈开口说道，“这孩子智力方面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啊？”
虽然身经百战早已是个成熟忍者、但内心依旧柔软的少年顿时感觉胸口中了一箭。
“我观察她这么久了，她一次都没哭闹过。而且，不会主动要求吃饭喝水。”
宇智波斑的胸口又中了一箭。
“大约正因如此，才会被人丢弃在旷野中吧。”
宇智波斑再次中箭。
他嘴角溢血地捂着胸口，希望弟弟别再说了。而就在这一晃神的工夫，他突然觉得手指微微一疼。他差点下意识反击了，好在及时停止了动作，因为这疼痛的来源是……
这只幼崽居然咬了他一小口，然后，火速从他手中夺走了点心，再次塞入了自己的口中。紧接着，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快速咀嚼了几下后果断吞咽了下去。
宇智波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破皮也没留下任何痕迹，怎么说呢……就像是被还不懂得如何和人类正确玩耍的小奶猫咬的。
紧接着，她又蹲下身，快速捡起地下的其余点心碎片，一股脑地全部塞入了口中。
宇智波泉奈叹了口气：“刚刚我给她点心时，她也是这样的，只掉了一点点碎屑也会趴下去吃掉。大约……过去一直被其余人这样驯养着吧……”
宇智波斑：“……”别说了……
是的，少年的良心再次中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