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父!”这一切太快了,阿鳖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就见巨蛟仰面朝天重重摔在地上,溅起大团烟尘;它的半截尾巴落入江水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三师父!”阿鳖不顾一切地向那恶蛟的甩落之处跑去。一边跑,阿鳖哽咽着,眼中溢满了泪水。在这巨蛟落地的瞬间,阿鳖看到三师父依旧奋力地刺着这恶蛟,转眼之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巨蛟庞大的身体和溅起的烟尘之中了。
阿鳖还没跑到巨蟒跟前,只见一个身影从他身边飘过。那是大师父,他看到自己的师弟生死不明,勉力站了起来,想要解救自己的师弟。他一边用最后的气力疾奔,一边掏出怀中的符箓,向前方掷去。然而大师父的精力早已耗损殆尽,那些符箓一点反应也没有,从空中轻飘飘地落下。虽然如此,大师父依旧脚步不停,决绝向前。
那巨蛟挣脱了三师父以后,愤怒异常,它也停止了扭动身体蜕皮,想要先解决掉这几个给它带来麻烦的人。这时阿鳖隐约听到了巨蛟发出了像人一样含糊的声音,“不管你们交不交出那只蟒蛇,都得死!”这声音沁入阿鳖的耳中,十分难受。
再看赤手空拳的大师父,还没冲到巨蛟跟前。那巨蛟仰天一啸,接着朝大师父的方向喷出水柱。那水柱又快又急,已经勉力支撑的大师父没有躲开,一下子被水柱击中,摔倒了几丈开外,没有了气息。
“大师父!”阿鳖心中又气又急,连忙朝大师父奔去。那条巨蛟也慢慢游走到了跟前,将巨大的头颅探了过来,半是愤怒,半是轻蔑地看着面前躺着的大师父和护在前面的阿鳖。
阿鳖举着黑铁剑,对面前的恶蛟怒目而视。那巨蛟冷漠而阴险的眼睛转了转,呼出一口气,逗弄面前的二人。
一股让人难忍的腥臭气味裹着狂风朝阿鳖扑来。阿鳖张开双臂,蹲下身子,护住身后的大师父。
恶蛟看了二人一会儿,眼中失去了兴趣,“去死吧,渺小的渣滓!”恶蛟的喉咙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字句,这声音刺得阿鳖脑袋直疼。接着,这恶蛟举起硕大的右爪,朝阿鳖和大师父拍了下来。
阿鳖心中升起一股悲怆凄凉之意,他瞪着恶蛟,怒火蔓延到了全身。看着向自己拍来山一般的巨爪,阿鳖不躲不避,反而高高跳起,巨剑向那巨爪扑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此刻的阿鳖心中抱着必死的信念,但是他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巨蛟身上留下一些印记。他使劲全身的力气,勉强挥出了一道剑气,向那巨蛟的爪底飞去。
眼看着那道剑气飘飘摇摇,撞上了巨大的爪子。然而这道剑气似乎没有给这巨蛟带来一丝伤害。看着朝自己扑来的巨爪,阿鳖有些遗憾——要是自己再强一些,力气再大一些就好了。不过现在什么都晚了。阿鳖回头看了一下地上的大师父,“哎,师父,都是我连累了你们。等死后相见之时,我再向你们赔罪吧!”
那巨蛟的爪子接触到阿鳖的一霎那,巨大撞击的力道顿时便使阿鳖晕了过去。
等到阿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宽敞明亮的石屋之中。阿鳖眨了眨眼,慢慢想起之前的事情。“我这是死了吗?这是什么地方?”阿鳖想起之前好友焦文虎魂魄的样子,他试了一下,怎么也无法像魂魄那样飘到空中。“这就奇怪了,难道现在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中?”阿鳖掀起身上的被子,想要坐起来,这时他感受到了浑身的酸痛。阿鳖又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一阵痛感传来。阿鳖这才确信,自己还活着。他想起了什么,急忙将手伸入怀中。还好,那个乾坤袋和包裹蟒灵的手帕还在。阿鳖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又看到了自己的那把黑铁剑也在枕边,静静地躺着。
“不对啊,我应该是被那巨蛟拍中了啊,怎么还可能活着?”阿鳖皱起眉头想了起来,“难道自己的两位师父没事,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阿鳖一下子兴奋起来,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跳到地上,光着脚跑出门去找自己的师父。他刚出门,就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阿鳖认出了此人,这人正是那土匪中的一个年轻人。这个人看到阿鳖也十分地惊奇,“你醒了?快,你先回屋歇着,我去叫我们老大。”说着不由分说,将阿鳖搀扶到了屋内。
“这是什么地方,我的那两个师父在哪里?”阿鳖着急地问道。
“你放心,他们都还好,只是受了很重的伤。你稍等一下啊!”说罢那人便急匆匆走了出去。虽然得知了自己师父平安的消息,但阿鳖还是心急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恨不得马上到师父跟前看一看,看看师父们的伤势如何,还有,弄清那最后关头究竟发生了何事。
就在这时,那个富商一样的匪首走了进来,“恩人呐,你可算醒过来了!你已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对此阿鳖倒是不意外,不久之前,他也这样昏睡过几日。“我的师父们呢?他们在哪?”
“小兄弟,你别着急。你的师父受伤很重,现在正在静养。他们特地吩咐我,在他们静养的时候不要打扰他们。你那两个师父真是不得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自我调养。不过你更是青出于蓝,最后关头击退了那么吓人的妖怪。要不是你,我们所有人都回不来了。”
“啊,还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阿鳖有些不敢相信,凭着自己不入流的三脚猫手段,怎么可能击退那只恶蛟?
看到阿鳖难以置信的样子,那匪首笑了,“你那师父是这么说的。当时的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当时都昏阙了。等我们醒来,看到你们师徒散落在不同的地方,我连忙叫人返回滇漓古镇,找来船只,载着所有人回来。只是到现在为止,镇子上的人都不信是你们赶走了那两只蛇怪呢。”
“哦,是这样啊。”阿鳖心想,看来只有师父们知道最后时刻发生了什么事情了。阿鳖朝那匪首拱了拱手,“如此说来,那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们师徒三人。”
“不敢不敢,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明明是你们师徒救了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我可是心里明明白白的,你们师徒第一次救了我们之后,在第二个蛇怪到来之前明明可以离开的,但正是因为保护我们,才留下来和那蛟蛇缠斗。你们明明知道我们不过是匪类,却没有轻视抛弃我们,这种恩情,我可是牢记在心。”
“说实话,那都是我师父做的决定。再说了,我这个做徒弟的怎么能得知你们的身份?好了好了,咱们都不必再客气了。还不知道你这位老板如何称呼?”
“哦,我叫朱悠,不嫌弃的话你就叫我朱哥。”
“你说得哪里话!朱老哥,我现在能去看看我师父们吗?”
“这个……应该能吧,但是我怕你打扰了他们修养。这样,咱们先去门外听听动静,你看行不行。”
“好,那咱们走吧!”
朱悠带着阿鳖一边走一边说道:“古镇中有几处空屋,我已经包下来了。咱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吃喝什么的都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情都由我和我兄弟来做!”
“朱老哥,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道你们在跑路,难道你们不怕其他的土匪来此处找到你们?”
“那有什么?你们师徒为了我们连命都可以不要,难道我们会忘恩负义跑路不成?”
阿鳖微微一笑,这个看起粗笨,实则精细的人有些可爱。虽说此人以前是土匪,但却有情有义。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一处不显眼的石屋前,屋前的台阶上,还坐着两个人看护着。朱悠小声说:“兄弟,你两位师父就在此屋中。”
阿鳖点点头,轻轻走上了台阶,来到门前,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徒儿,是你吗?进来吧!”屋中传来了大师父的声音。阿鳖心喜,连忙打开门走了进去。后面的朱悠也关心两位恩人的情况,紧跟着走了进去。
屋中很暗,两位师父各自在一边打坐着。二位师父看起来都有些憔悴,但似乎是没有什么大碍。“徒儿,你醒了?朱掌柜,多亏你照料我这徒儿了。”
朱悠赶紧拱了拱手,“大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大师父点点头,对阿鳖说道:“我没什么大碍,倒是你三师父深受重伤,需要多休息几日。”
阿鳖走到三师父面前,“三师父啊,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三师父笑了笑,虚弱地说道:“你师父再不济,也不能死得那么窝囊,被一个妖怪活活砸死。在那恶蛟翻身摔向地面之前,我便松了手,被甩到一边去了。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散架,哈哈哈……咳咳咳……”三师父笑了几声,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阿鳖连忙上前扶住了三师父,轻抚其背部。
“老三啊,想不到你也会开玩笑了。小心点吧,先把伤势调理好再说。”大师父招了招手,示意阿鳖过来。“徒儿啊,你和为师说说,你最后是怎么逼退那只巨蛟的?”
“啊?!”阿鳖吃了一惊,“师父,我没做什么啊,最后我只记得那巨蛟舞爪向我们拍来,之后我就昏了过去。我还以为是您二位在最后关头赶走了那只巨蛟呢!”
“嗯?这就奇怪了。”大师父微微皱眉,“那时候我们和你一样,都已没有了意识,怎么还能再和那巨蛟抗衡呢?这最后关头,这巨蛟为何丢下我们走了呢?”
阿鳖和三师父也面面相觑,看来这巨蛟为何离开,又去了哪里,已经成为了一个谜团。
想了一会,大师父松开了眉头,“罢罢罢,不知道的事情就不必胡乱猜测了。咱们说说结下来的事情。我和你三师父还需休养大概十天的时间,到时候咱们再赶回去。现在距离你朋友神识消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完全赶得及,所以徒儿你不必担心。”接着大师父又转向了朱悠,“朱掌柜,我们这几日承蒙你照顾,现在我徒儿已经没事了,可以照顾我们两个老头子了,所以你带着你的伙计们走吧。你们多耽搁一阵,便多一分凶险。”
“可是,二位大师,你们都还没有康复,这位小兄弟也刚刚醒来,我不放心你们三位恩人……”
大师父说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的好意也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们现在并无大碍,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但你们若是留在这里,被被仇家找上门来,你说我们要不要出手相助?走吧,走吧!”
“这……”朱悠犹豫了一番,最后深施一礼,“既然这样,那我带着我的人走。小兄弟,好好照顾你的两位师父。大师,那咱们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大师父点了点头,“好,好,希望你们以后还是心存善念,休要作恶。”
朱悠又朝阿鳖拱了拱手,随即准备收拾东西离去。阿鳖想要去送朱悠一行人一段路,却被朱悠拦住了,“好好照顾你师父!小兄弟,咱们有缘再见!”
阿鳖返回到了大师父旁边,好奇地问:“师父,你怎么看出这些人是土匪的?”
大师父笑了,“我并没看出他们是土匪,只是觉得他们亦正亦邪,所以判断他们身份绝不是商人这么简单。商人惜财,但是更惜命,没有一个商人会像他那样,明知有危险还要亲自带货上路。”
“哦,”阿鳖恍然大悟。看来自己看待问题还是不透彻,很多细微之处自己并未察觉。“那师父,你是不是早也看出那个老古头有问题呢?”
大师父点了点头,“不错,此人确实有问题。当时我听闻此人能在蟒怪出没的地方来去自如,还以为此人和咱们一样,有些道行,是个不简单的人物。然而见面之后,察觉此人视财如命,而且闲聊之后发现此人根本对道门一窍不通。这样的人,凭借什么能够和这蟒怪共处呢?看到此人忙里忙外招呼着朱悠他们,我还是不愿意往最坏的地方想,一个人怎么能和邪祟沆瀣一气,谋财害命?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我不知道这个人如何和这蟒怪达成了交易,谋财的谋财,害命的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