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殿里,璇宁坐在床榻上眼神涣散的看着前方,她在这里生活了六年,此刻却觉得这一切都好陌生,往昔快乐的场景浮现眼前在这一刻她也只是拼了命的想忘掉。

“不过就是谦王爷在民间随便带回来的一个野丫头罢了,指不定亲生爹娘是哪个屠夫村妇又或是街边行乞之人……”

不,她的父亲是襄国的皇帝,她的母亲是襄国的皇后,还有一个自她出世起就疼爱她的皇兄,她不是什么野丫头!

“又何必赖着不走?不过公主赖在东宫一赖就是六年,想来赖在行云殿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吧……”

不,她没有赖着不走!不,当初她眼睛好了就应该搬离东宫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冀公主勾引冀太子呢……还真以为咱们冀国皇室兄妹乱伦呢……”

不!她和玙哥哥之间什么都没有,他们不是她说的那种关系,不是!

姚嘉纾的话语不断在她耳边回响,怎么也挥之不去,泪水打湿了她的双颊,面对着姚嘉纾时,她没有说一句为自己辩解,因为自尊心吗?打心底里就认为和姚嘉纾解释是失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因为她的那些话语再次划开了她心里的伤疤呢?所以她才不愿去回想这些过往,可是现在,她又是在做什么呢……

默默地不知泪流了多久,殿门又再次被敲响:“小宁儿,该用午膳了。”

还是载瑾的声音,如今也只有他这么温柔地唤她了,然而此时,她不愿见他。

没有听见回答,承玙又道着:“小宁儿,用午膳了,今日御膳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膳食,我们一起用膳?”

璇宁苦涩的弯起嘴角,哪次御膳房准备的膳食不是她喜欢的呢?四年前她大病的那段日子,对所有膳食都没有胃口,载瑾便派人去昌陵请了个厨子回来,这都是她后来听潭雪说才知道的。

璇宁想开口回绝,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小宁儿,你现在不想用膳那便等你想用膳的时候再用,你饿了就叫我,我就在殿外。”承玙知道璇宁现在还在难过,没有心思用膳。

听着承玙的声音,璇宁心里的委屈又多了几分,在她难过的时候,载瑾永远都是陪着她的,可她现在却是不见他。

看着紧闭的殿门,和承玙担忧的面容,常禄也担心起他两位殿下来:“殿下,要不您先用膳?一会儿奴才去让御膳房备些公主喜欢的点心再送来?”

承玙摆手:“不用了,都退下吧。”

“是。呃……”常禄回头看了一眼宫人们端送来的丰盛午膳,连忙来到承玙身边道:“殿下,要不奴才陪您回临阳殿用膳?”

承玙回坐在石凳:“不用,撤了吧。”

常禄一愣,劝道:“殿下,多少还是用一些吧,若是公主知道殿下陪着公主一起不用膳,公主也会心疼的。”

“说了不用,都撤了。”承玙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见着自家太子还坐在这太阳底下暴晒,额间早已冒出数不清的汗珠,常禄又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殿下,正值晌午,这太阳正是毒辣,不如殿下先回临阳殿休憩一下?”

承玙抬眼看着常禄:“你到底烦不烦?孤说了几遍,不用不用,都撤了!你们也都退下!”

“是是是,奴才这就带他们退下。”承玙眼里的怒火让常禄不敢再多言,臣子失职惹怒他家太子不可怕,公主难受起来他家太子才是真的会要他人命的。

常禄赶紧带一众宫人离开颐华殿,转角又遇上潭雪她们,看着漆案上未盛上的午膳,潭雪心又紧了起来:“禄公公,公主和主子都没用午膳吗?”

“唉~”常禄长叹:“我嘴皮子都说破了,殿下还是不用膳,没办法,谁让公主殿下不用膳呢?殿下不愿用膳也就罢了,可这会儿烈日正当空呢,我劝殿下先回临阳殿休息,殿下也是不愿意,我真怕殿下被晒坏了,不吃东西也不休息,殿下这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一直在潭雪身旁的松音,这下自责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潭雪蹙眉地看着松音:“别哭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哭也改变不了什么。”

“哦~我明白了!原来邢小姐说的那个宫女是你带进宫的,是不是?”常禄看着松音的样子,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方才邢小姐在那说一个宫女来东宫他还纳闷呢,东宫向来把守森严,就连臣子们进宫都必须得让卫率放行才行,何况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松音颤颤巍巍的点头。

常禄到她面前大吼一声:“你跟我过来!今天你必须得跟我把事情一字不差的交代清楚!”

“禄公公,事情就是邢小姐说的那样,你现在再把松音叫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潭雪道。

“潭雪姑娘,你不用为松音说话,我把松音叫过去是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具体该如何罚,又罚些什么人,殿下心里自有决断,我也只是负责把这件事中所有直接欺负或间接欺负公主的参与者和保护公主的失职者都移交给殿下。”

松音最后还是被常禄带去问话,看着一路端着膳食离开的宫人,潭雪真后悔方才没有直接割下姚嘉纾的舌头,只是扇了她两巴掌这么便宜她。

整个下午东宫都这么静,偶尔几个老臣进宫求见太子,都让常禄挡了回去。

日落月起,常禄带着宫人们托着漆案来到颐华殿,去时见着殿下坐在石凳上看着殿门,来时还见着殿下坐在石凳上看着殿门,此刻他是理解殿下的,别说是他家殿下了,就连他中午听了松音说的那些后他都忍不住想打人。

小步的来到承玙身边,常禄轻声说着:“殿下,该用晚膳了。”

瞥了一眼殿门前的宫人,承玙起身到殿门前敲了敲:“小宁儿,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我陪你用些晚膳好不好?”

等着璇宁回答,却还是没有听到自己期待的声音,殿里没有一丝亮光,承玙不知道璇宁听到没有,也许她睡着了也不一定。

常禄一旁候着,见此情况提着胆子劝着:“殿下,您先用膳吧,您也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承玙转身低声回道:“不用了,撤走。”

常禄看着承玙的背影颇是难受,公主不吃,殿下也不吃,两位殿下身子都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啊……

常禄来到院中:“殿下,奴才知道殿下因为公主受委屈而难过所以也吃不下东西,公主受委屈不仅殿下难受,奴在心里也是气愤的,可是再气愤奴才也要吃东西,因为这样奴才才有力气为公主报仇。殿下您也是一样,您想在这守着公主那也得用膳啊,您不用膳,不好好休息,哪里来的体力陪着公主呢?”

承玙侧眼看着常禄。

常禄赶紧选了几个膳食让宫人们呈在石桌上:“殿下别嫌奴才啰嗦,也别骂奴才不经过殿下的同意就把这些膳食放在殿下的手边,奴才是为公主着想,奴才可不愿见到这么好的公主没人照顾,那些个丫头,怎么比得上殿下您这么细心呢?”

眼看菜肴已经上好,常禄识趣地带着一众宫人退下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潭雪看着几个空着的漆案:“公主愿意用膳了?”

常禄停下回道:“哪儿。殿里漆黑一片,殿下敲了殿门还是不见公主出一声。公主人儿见不着,我是劝不了啊,只能冒着危险劝劝殿下呗,果然,我说殿下为了公主好歹也吃些,殿下才没开口让撤了。”

“那公主呢?公主可是一整日都没用膳了。”潭雪担心着。

“唉,那也没办法啊,公主连殿下都不见,连殿下说的话公主都不回一声,现在的情况是能让一个吃饭就吃一个。不过御膳房那边还得让他们都候着,万一公主想用膳了,得及时送来才好。”

“常公公,我去吧,我让御厨们时刻候着。”苏叶道。

常禄点头:“好,不过就公主现在的状况来看,想来胃口不佳,你让御膳房那边准备一些清淡的菜肴。”

“常公公放心。”

叮嘱完苏叶,常禄又看向了潭雪:“潭雪姑娘,你若现在得空,能否给我绘一张画像?”

“啊?”潭雪有些茫然。

周围的宫人们一时间也都抿着嘴忍不住的偷笑。

“什么呀!都不许笑!”他们的举动让常禄瞬间反应过来:“潭雪姑娘,我不是让你看着我的模样给我画像,我是想让你绘一张那个宫女的画像给我。今日的那个宫女,见过她的人中会画像的除了公主想必就是潭雪姑娘了吧,虽然我也没见过潭雪姑娘你画像,但是潭雪姑娘待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公主会的东西,想来潭雪姑娘也会些一二,所以便来麻烦潭雪姑娘你了。”

“禄公公,你是想凭着那个宫女的画像去寻人?”潭雪问道。

常禄大赞:“潭雪姑娘就是聪明,我一说潭雪姑娘便能猜出我的想法!不瞒潭雪姑娘说,我要是有法子也不会来麻烦潭雪姑娘。松音这丫头是一问三不知啊,问名字她不知道,问年龄她也不知道,问在宫里当什么职她还是不知道,就这样一个她什么都不了解的人她就带回了东宫,她是真的需要严惩啊!之后我又让她把那个宫女的像画下来就当功过相抵了,可她呢?画的是什么牛鬼蛇神?简直难看死了!搁任何一个人看她画的画像都得气死啊,到最后她竟然告诉我她忘了那个宫女的模样,我是被松音那丫头气得不轻,所以便来找潭雪姑娘帮我这个忙了。”

一问三不知?想想今早的情形,潭雪也不觉得奇怪了:“那松音现在她人呢?禄公公不会真罚了她吧?”

“潭雪姑娘放心,之前我就说过,什么人又该罚些什么,那都是殿下说的算,松音这会儿我只是让她在那画像呢。”

“禄公公,我去给你画一张那宫女的画像,让松音回来吧,颐华殿这里还需要有人守。”

“行,潭雪姑娘随我去画像,我放松音那丫头回来。”

姚府——清秋阁。

“嘶——轻,轻点!”姚嘉纾一手打在为她上药的曼儿的手上。

曼儿吃痛:“小姐,您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嘶——嘶——”

眼前一张紫红的肿脸,让曼儿心生恐怖,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外表柔弱的女子,竟然会有那么大力气,她家小姐的手废了一半,脸也肿的像个猪头。她家小姐自小习武,自她跟在她家小姐身边起,印象里就没有谁能打得过她家小姐,今天是个例外,乐宁公主身边那个长相极美的宫女,只一只手就能将她家小姐打到卧伤在床。

“嘶——别磨蹭,好了……没有?”姚嘉纾催促着,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疼痛。

“这就好了。”一只手腕,一张脸,曼儿上药却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

上完了药,曼儿又端起一旁的粥来喂向姚嘉纾。

“不……不吃嘶——”姚嘉纾推开曼儿送到嘴边的小匙。

“小姐,吃些吧,哪怕一口也好啊,您都饿了一天了,到时伤没好,您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曼儿,你……你当本嘶——本小姐不饿吗嘶——可是嘶——脸嘶——真疼嘶——”

曼儿见着她家小姐无力气的躺在床榻上,心里多少有些疼,今日进宫,人没求到,还带回一身伤,这恐怕是她家小姐这二十年来的第一次挨打:“小姐,奴婢再去为小姐多请些大夫来,这样小姐的脸就能消得快些。”

“回来!”姚嘉纾唤住转身离开的曼儿:“别白费力嘶——力气了,都请五……五个了,京嘶——城的大夫,都嘶——一样,没有嘶——上好的药,就只嘶——能慢慢熬。”

“小姐!咱们去请御医来看看吧,这最好的药材只有宫里的御医才有啊!”

姚嘉纾瞪着曼儿:“哭什么哭……本小姐又没……死嘶——咱们姚家嘶——还没……没完呢!曼儿,有点骨嘶——骨气,今日咱们在……宫里受到气嘶——不够多吗?不要嘶——去求那……宫里的嘶——任何人,把你的眼嘶——眼泪收回去。”

她家小姐的脾气一向倔,就连现在负伤躺在床榻上也还是这样倔的不肯请御医,不过曼儿此刻却觉得她家小姐说的对,要有骨气,不要去求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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