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没想惹他哭的，可是他的眼泪不打招呼就下来了，泪珠连成串，看得她呼吸一窒，心又被狠狠揪起。
她急急忙忙伸手给他擦泪，却又被他紧紧抱住了。
她顿了顿，轻轻地顺着他的头发，从她说了几次还喜欢他的长发之后，他就又留起来了长发，现在已经到肩了。
其实这半长不长的长度最让人觉得怪异，可放在他身上就完全没有怪异的感觉了，他这样的相貌无论怎么收拾都漂亮的不可思议。
想来想去都是她刚才的话惹得了，舒曼心中怜爱更甚，虽然昏迷的不到一天，可是她在梦里却已经过看完了卿云单独一个人生活的一生，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卿云在那个世界的两生。
第一世他青灯古佛最后绝食圆寂，第二世因为她的冒冒失失直接选择了跳崖追随。
她对于他有多么重要，不言而喻。
怀中的他已经不再哭泣，可是脑中走马观花，她的泪却突然流了出来。
只要想到怀中的这个人是为了能尽快遇到她连一秒都不愿意多活的人，她就觉得自己欠他太多。
她明知道，明知道他对她用情多深，却总是害怕着自己也跟着用情太深，完全失去了自己。
这样的她怎么能配上他呢？
卿云不想流泪，可是泪流出来好像所有不好的，那些绝望恐慌都随之而去了。
她在身边，他也没办法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所以很快就觉察到了滑落在自己肩上的凉意。
他又急急忙忙抬头给她擦眼泪，两人都是红彤彤的眼，红彤彤的鼻子，眼睛里依然是未能流干的水意，对视了一会，却不由自主一起弯了唇角。
她也没想到自己25岁的生日会这样度过，她拉着卿云东拉西扯，想要他忘记今天的事情，忘记这些让他不愉快的经历，她并不想睡觉。
但是卿云已经被吓怕了，医生说的不能熬夜，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即使心中十分眷恋现在能在一起说话的感觉，却还是看着时间不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舒曼已经睡了一天了，这会儿哪会瞌睡，但是她也不忍盯着她一整天的卿云太过担心，所以只能闭了眼睛假装睡觉。
她有心想让他好好休息，就是心里总想拉拉他的手，却还是选择了一动不动，就这样静静的躺着，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也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
闭着眼不知等了多久，等得她控制不住的又想起来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想起来两人的生活，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才又想到身边的人，她偷偷的睁开眼看过去。
他似乎累极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病房里的灯并没有全关了，他的面孔清晰无比的印在她的眼睛中，他还是在她怀中静静依偎着她，他们紧紧挨着，仿佛天生就是一体的一般。
舒曼想要摸摸他的脸，但是双手都已经被占据了，她也怕自己再惊醒他。
她自己睡觉已经很浅了，但是这个孩子比她睡觉还浅，而她只要在他身边，根本不会再睡得浅了，她少有比他晚睡的时候，其实她还是没给他安全感吧？
看着这样睡的静谧的卿云，舒曼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看到的画面里睡得清冷的少年，她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小声的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就这么喜欢我吗？傻孩子……为了我跳崖值得吗？难怪要一直瞒着我了……”
卿云不知道自己要多努力才能压住自己不动，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骗得过去。
舒曼怎么会知道？
但是舒曼也只说了这一句，接下来说的话就跟这些毫不相关了，卿云提心吊胆地听着，一点也放松不下来了。
她知道了他做的事情……她会怎么对他呢？
舒曼她其实很怕别人对她太好，心里也极度没有安全感，能离她越来越近，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卿云正不安地想着，又听到了舒曼轻喃一般说出的誓言，“……我一直以为人的生命来之不易，不能轻易辜负……我自己是没有辜负了，先走了，留了你一个人，却还要强制你一个人活着……久久，我再不这样想了，人家都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愿意许你，不再留你一个人，你也不要再留我一个人……如果有来世，希望还能在一起不要分开，如果没有来世，那便一同湮灭了最好……”
这念头是她看到卿云跳崖的时候就跳了出来的，一直到醒来还牢牢地刻在脑海里。
但是她却没有勇气对着清醒的他说出来。
她一直想什么都做好，什么都占了，当好女儿，当好姐姐，当好妹妹，当好朋友，还想当好妻子，当好他的舒曼。
他很清楚她的贪念，却也一直在纵容着她，她心中明明知道，却一直装作不知道。
她其实真的猜不到他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吗？她只是不愿意多想，害怕那个事实，害怕自己再无退路。
她不知道对于别人来说一个人一生中的这些角色要如何来平衡，可是却在那噩梦中看到他的两世后，清楚的明白了，之于她，所有的角色都没有当好他的舒曼重要。
可是这原本就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在那个世界不是因为他已经放弃了回来这个世界吗？
她现在只是更确定自己的心意罢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需要完整的一个她，其他的人，只要她的几分之一而已，也只能给她几分之一。
她明明会讲太多甜言蜜语，也很清楚这样的话如果能告诉他他该有多高兴，但是……就是因为感情太过复杂，她反而说不出口。
她已经说得太多，为他做的太少了。
舒曼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接下来她依旧要努力，也要独立起来，但是一定会分清楚主次。
他才是最重要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能同他一起活着，过得长长久久的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说了这样的誓言之后，舒曼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又不知看了他多久，她才睡了过去。
卿云偷偷地睁开眼睛，眼睛又酸涩起来，因为压制了太久，这会儿反而没有眼泪了，最重要的也是因为他实在太过高兴。
他所盼望的怎么会来得这么突如其来，她给他的永远都是超乎他想象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