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雾、活尸,乃至之后衍生出的人魔、黑魔和乱世的国战,这一切一切的根源,似乎都脱离不开黑潮。
它沿路而来,破灭了亿万万小千界,断绝了无量量生机,它使仙佛远走,至尊下界,诸神圣弃甲曳兵,被迫狐鼠同眠。
也正因它,才有了武道天地的绝地天通,神圣操持众生的大幕。
繁盛到极致的古虞被一夕摧灭,泰皇的名号亡佚于漫长的古史,再之后,从度世舟楫到儒门伐天,夫子与诸神圣的议和,上三境者不容于世,悠悠数万载过去,而黑潮,却始终不散……
喜王崩后,有天外流火怒触邺都,待火势散尽,深坑里只残下一片焦黑的龟甲。
在龟甲中,尚还是年轻人的意气的长生子,从中窥见了一切的始末,也明白了,在他头顶和身后的,是黑潮和被黑潮逼到狼狈不堪的神圣。
没有上界了……
一切的希望和梦幻,都被湮灭在那无尽的黑昏之中。
大地上的众生就犹如寄者,他们是蝼蚁,只是短暂依附于舟楫的狭小角落,随波逐流,而舟楫上真正的主人,也在随着波浪漂流,不知年岁。
太华转着酒樽,神色似笑非笑。
屏风外的歌舞笙箫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不单是这处小筑,也绝不仅仅是棠溪坊。
整座洛邑,在一瞬,就忽得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像天神停下了时钟的转动,一切的一切都凝固在原点。
牵牛的老人保持着前进的姿态,老黄牛甩动尾巴,牛蝇和粗黑的鬃毛共同僵直着,妇人从高楼往下泼水,水珠凝固在半空,世家公子和楼台上美人的目光怔住了,一切运动着的,在此刻,皆被定格。
无论是胎息还是人仙,都像是滑稽而可笑的木偶。
他们的动作僵硬在上一刻,脸上的神情,却还犹然未觉。
整座煌煌邺都,瞬息陷入了漫长而空洞的死寂。
“按照与李况的约定,这些事情,我本不应该告诉你们的。”
太华举盏自斟,笑了一笑:“你真想知道?”
整座洛邑里,唯一能活动,不被时间所凝固的,唯有屏风后这四人而已。
妙严脸上的神情震怖又欢喜,他颤抖着手,似被这种伟力所震彻,眼底流露出癫狂的痴迷之色,长生子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他不敢直视太华,有声音从他嘴里传出。
“尊神治好了她的病,我便没有什么心愿了。”长生子缓慢开口:“我唯一的疑惑,就只是黑潮而已。”
这也是,他唯一的心愿了。
“此方天地,名为小元寰界,这等小世界如恒河沙烁,数之无尽,不可估量,再往上,便是明梁天,为中千世界,是我曾经的居所,也是你们口中的上界。”
太华伸手一指,淡淡开口:“明梁天是我父一具化身历劫时,在这无边混沌开辟出的,广袤无尽,神伟无尽,光德无尽,其中神圣无数,大教林立,更有无穷的不朽者,坐镇其中。”
长生子微微讶异了一刻,但还是强压下心头疑窦,继续恭敬俯身。
“如明梁天这等大界虽然神圣,但在虚海之中,亦是车载斗量,不胜枚举,无论明梁天,还是你们小元寰界、小缥缈界,归根结底,都是一处界域,都在同一方大千界之中。”
“不知是?”
“梵。”太华沉默开口:“这里,是三相神的世界。”
梵天、吡湿奴、湿婆——
创生、护持与毁灭,创造众生的生主,天神、阿修罗、妖魔、龙蛇、罗刹与夜叉,乳海中的恩怨,跨越无数纪元和劫数的纷争。
早在梵天创世的初始,大阿修罗王马颈盗走象征宇宙具现化的后,天神与阿修罗之间的仇恨,便开始了。
甚至是在有了阿修罗与天神这一概念的初始,在生主们创造出祂们之后,那永恒的争斗,就拉开了序幕。
乳海、多罗伽、金银铁三连城、罗恸罗……
祂们开启纪元,又覆灭纪元,战火从劫初,恒久不熄的燃烧到了劫末,直到下一劫新的开始,亦无法停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