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龙禅唱,生命之水

“里昂,快去将维托找来接待两位尊贵的阁下。”

回到家中,马斯子爵明显要比在祭祀庆典上轻松自在许多,先是对着一个满头银发,身着管家服饰的老者吩咐一句,任侍女簇拥上来将身上的皮裘换成轻便舒适的长袍,然后回过头来对着陈浮生两人开朗笑道:“维托是我不成器的儿子,他知道自己实力不足,自从被皇家骑士学院录取后一直在努力练习剑术可以希望在正式开学前突破到青铜高阶就连今天的庆典都没有参与,如果他知道家中来了两位强大一定会十分兴奋。”

陈浮生看得出来,这位马斯子爵口中虽然说自己儿子不成器,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一派自豪,显然对于自家儿子能够考入所谓的皇家骑士学院引以为傲。

“青铜高阶,差不多应该有着入窍圆满到感应天地的实力吧,看起来这位维托少爷还是一位不大不小的天才吧?”

陈浮生对于所谓的骑士学院一无所知,自然也不清楚维托·梅纳资质如何,只是结合着这几日来从约瑟那里得来的散碎信息以修士的练气九层勉强做出推测,不过这方世界的习气风俗倒是让他感觉新鲜,修行者这些超凡力量堂而皇之地出现乃普通民众面前,甚至凭借着实力加入战场获取封地爵位创立家族然后将血脉世代传承下去,和修士大多隐居名山大川极少与凡人往来的作风截然相反。

而且一路走来,陈浮生也发现这梅纳家族的驻地中许多建筑布置都相互呼应,有几处更是有着剧烈的能量波动散溢出来,虽然算不上多么隐秘玄妙显得粗糙许多,但也已经堪堪困住那些不通阵法的丹成修士,管中窥豹,一个偏远海岸城市的子爵领地中就有着这等底蕴,显然这个世界也孕育有不少强者。

先于维托一步到来将陈浮生从对梅纳家族的打量中拉回来的是他的妹妹马斯子爵地女儿维妮卡,身为比斯开湾最为出色的魔法天才,又是出身城主家族,维妮卡身上却没有佩戴什么明显的魔法首饰,只在身上这件就连最低阶的魔法学徒也能拥有的素色长袍胸口前端正别上一只代表着白银阶魔法师的百合徽章,显然比起还在青铜阶苦苦挣扎的哥哥来,这位维妮卡小姐的天分要强出不止一筹。

右手法杖轻轻挥动,以一个魔法师而非贵族小姐的身份向陈浮生二人施完礼,维妮卡目光就不可避免地被两人吸引了过去,以她的精神力都“看”不出来两人的深浅只能说明对方的实力还要在她之上,可是无论是陈浮生还是敖璃看起来都和她的年纪相差无几,尤其是同为女性,面对敖璃,她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两丝比较的心情,“难道这就是那些真正天才的实力吗?!”维妮卡如此想到。

“这大概有着凝煞级数了吧,只不过这方世界似乎没有乾天罡气,地煞阴脉,法力肉身经过凝煞炼罡的淬炼只是单纯凭借神念操控天地元气,显得太过单薄了些。”

陈浮生轻轻点头回了一礼,无论是约瑟这位少女还是马斯子爵身上的神念都不自觉与天地元气乃至更高层次的存在冥冥中勾连起来,御使元气如臂使指,在施放法术来显然要比修士来得轻松容易,只是焕发出来的生机却远不如同等实力的修士来得充盈饱满,肉身更是可以用脆弱来形容,显然彼方世界的道法有失偏颇。

“在哪里,我听老里昂说家里来了两位黄金阶的强者,他们在哪里?”

风风火火闯进来的青年大约就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因为常年锻炼的关系合体的轻质皮甲下的胸膛显得格外结实,脸和小臂都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古铜色泽,参与出海捕鲸的水手中有不少属于比斯开湾的驻军乃至梅纳家族的私军,就算以陈浮生的眼光看来也称得上雄壮二字,但比起这个气血旺盛充沛比起那些尝试打通窍穴变化人身的小妖来也不逊色多少的贵族少爷来就差了许多,尤其是对方身上隐隐流露出一种信念波动,居然和武夫逆反先天以武入道的意境有些类似。

“看起来这个世界的武风倒是昌盛。”

感受着青年身上淡淡的气势,陈浮生眼睛一亮正要说些什么,就见马斯子爵皱皱眉头不满说道:“维托,家里来了这么尊贵的客人你也不知道换过衣服再来,如此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简直把我们梅纳家族的面子全部丢弃了,还不快来见过陈先生与这位奥小姐?”

“我这不是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听说有黄金级的职业者来过咱们比斯开湾吗,就连温德叔叔也才不过是白银中阶的骑士。”青年嘿嘿一笑,擦擦额头的汗水,走到两人身前举剑于胸行了一礼,然后眼光快速掠过陈浮生放在了一直未曾开口的敖璃身上,来的路上里昂管家已经为他介绍过从约瑟法师那里得来的消息,知晓这一次来的两人的职业等阶,虽然年纪不大,但作为信奉长枪大剑的骑士,维托从小受到的教育使他天然抵触吟游诗人这种软飘飘的职业者,自然连带着对陈浮生不若敖璃这位纯粹的武者有好感。

一眼望去,维托如遭雷击,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名字古怪简短的白衣少女挪不开眼睛。

见维托开口之后再没有下文只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眉头忍不住一皱,马斯子爵下意识就要咳嗽一声提醒儿子这样做大大有失贵族风度,却见维托弯下腰,笨手笨脚地探出手就要拿起那位奥小姐的手背作势欲吻,口中道:“啊,美丽的莉·奥小姐请您原谅我的失仪,您的实力与美丽胜过天上的银月,让我情难自制,我多么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与您一面探讨武者的技艺,一面欣赏帝都那位布洛芬·暮色诗人最新创作的诗集。”

“维托这是突然觉醒了。”

马斯子爵瞪大眼睛,将已经到嘴边的咳嗽声重新压回,惊奇中不乏欣喜地看着维托一脸情窦初开,无师自通地说出这些话。

对于贵族而言,血脉的延续重于一切,因而早在继承人知人事之前就应该安排贴身侍女言传身教,梅纳家族这一代只有维托一个男性继承人,本来早就应该着手培养这些,只是马斯子爵要将家族发扬光大,担心维托还未完全长成的身体会因过早催熟受到损伤或者因为沉迷其中阻碍了骑士等级的提升,再加上维托本人也是专心练习武艺为考入骑士学院做准备,因而时至今日维托从未沾惹上这些风华雪月,随着维托成长起来,这简直成了马斯的另一块心病,谁能想到只是见了这位奥小姐一面居然就动了春心。

这不难理解,维托之前没有动心的,只是因为身为梅纳家族的继承人,前途大好的骑士天才,他看不上那些普通的婢女,敖璃的容貌如何自不必提,真龙出身带来的那种血脉中的高贵与强大实力糅合在一起展现出来的那种奇异气质,自然可以轻易折服维托这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贵族子弟。

“原来也是一个轻薄好色的登徒子。”

陈浮生暗啐一声,心中对他的评价下降一等,在他看来这位维托少爷的举止基本上和那些无所事事终日只知道招蜂引蝶的浪荡子弟没有什么分别,另一面嘴角则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悄然运起法力,虽说龙族作风比人族来得来放,但陈浮生和敖璃同行许久,知道这位龙族公主是个清冷高傲的性子,实在不像能够看上这位实力低微的小贵族的样子,为了避免这位少爷受伤过重,他还是提早做些准备的好。

“少爷小心!”

“哥哥!”

维托的指尖尚未触及敖璃,他身后那位随他而来与管家并肩站立的中年男子与维妮卡就是齐齐出声喝道。

维妮卡口中低声念诵,手上那根海蓝色手杖一亮,就有元气隐隐汇聚,那名高大的覆甲男子更是大喝一声,身上涌出一片土黄光泽将双手完全包裹起来。

至于那位俯身下去的维托少爷则是好似受到巨力打击一般,身不由己地飞起向后撞去。

“两位莫非想要对我们梅纳家族宣战不成!”

伸手抱住自家少爷,砰的一声闷响过后,高大男子连退七步,脚印越来越深,越来越大,一口鲜血喷出,总算在最后一步强行抑住身形,满脸怒容地瞪向陈浮生二人,作为白银阶的骑士他感受得清楚,在方才两股力量冲撞下,自家少爷的肋骨已经折了至少两三根。

与此同时,莫妮卡那一道法术方才刚刚成形,一道水流在维托被击飞的位置凭空出现,分化出来的触手捞了个空错过了维托在空中缓缓游移起来。

“咦?!”

陈浮生微微惊讶一声,这几人中也就只有他看得最为清楚,敖璃显然并未想要当众将这位贵族少爷击伤,只是将金丹界域一放一收用了一股柔劲想要落他一个面子而已,如果没有外人出手干涉,最多飞出四五丈维托就会安然落地,反而是那个武者中途插手才会导致这种结果。

可是按理说武艺修炼到像他这样突破先天接近凝煞炼罡级数的人物早已走上了以武入道的道路,刚柔内外劲力的变化掌控早已收发由心,就算平素走得刚猛杀伐路数,一接手也会自然地察觉到敖璃并无伤人之意,一转一拨将这股力道卸去就是,怎会如此不济事。

“莫非这里的武道传承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大。”

陈浮生若有所思,不过显然眼下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这几下变化有如兔起鹘落,直到这时那位和颜悦色的马斯子爵方才后知后觉地嘶吼一声,手腕上佩戴的一块小小铭牌灵光大放。

倚仗着鲲鹏慧眼之力,陈浮生一路上看得分明,梅纳家族中布置的那座阵法中气机变化最为激烈的几处都与这件铭牌以及马斯子爵和他一双儿女勾连起来,显然铭牌就是这座大阵的控制中枢,而马斯子爵和他的一双儿女就是借助这个铭牌来操控这座法阵,一旦让阵法威力尽数运转起来,虽然无论是陈浮生还是敖璃都能在举手之间破去这座阵法,但这样一来动静无疑就会大上许多,再加上他们跨界而来,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摸清楚之前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件小事同这里的地头蛇对上。

“算了,还是我来吧。”

刚用神念传过去一句“是你出手还是我出手”,就看到敖璃收起一身法力,脸上浮起那种旁观看戏的笑容,陈浮生摇摇头,知道让这位龙族公主解决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没有一点儿指望。

“用什么方法才能既不伤害到这些人也最符合吟游诗人的身份呢?”

“有了。”

“吽!”

陈浮生面容一肃,双手结印,年轻的脸上光华流转,居然也生出一种宝相庄严之感,口唇微张,就有一声自虚无中发出,虽然只是轻轻一声,却有莫大威严,如山如狱,方圆十丈之内,无论是鼓起一身阳刚气血的中年男子,挥舞法杖继续吟诵咒语的维妮卡,催动魔法阵铭牌的马斯子爵,还是那些尚未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侍女身子齐齐一震,只觉灵魂停滞,心神失守下无论是法术还是斗气都拿捏不住,涣散开来。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各位无需如此激动,我这位同伴只是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再加上刚刚突破有些控制不住实力罢了。”

足足过了半盏茶功夫,看着众人眼神逐渐恢复清明,陈浮生前踏一步,语气诚恳道。

暗地里他却是摇摇头,考虑到这些人修为不如自己,他这次用天龙禅唱催动三字根本咒已经收敛了不少,没想到这些人实力已经不算低了,道心居然如此不堪,居然这么久才能够清醒过来。

“这就是黄金级吟游诗人的实力么?!”

维妮卡摇摇头试图将这一声的余波从脑海中驱除,一脸震惊道,突破高阶的吟游诗人太过稀少就连作为魔法师的她都不清楚吟游诗人到了黄金阶具体有什么能力,因而对于陈浮生吟游诗人的身份没有什么任何怀疑。

马斯子爵却是一脸复杂,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本来他是见陈浮生两人年纪轻轻就已经突破到黄金阶,料定两人必然有着非凡的来历这才将两人邀请到家中作客甚至把一对儿女叫出来拉近关系,可是没想到转眼间形势居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他此时真正相信陈浮生两人没有恶意,否则刚才那么长的时间自己根本无力反抗,人家如果愿意轻易就能将一家老小杀得干干净净。

“咳……”

打断这种寂静的是维托的咳嗽声。

看着维托脸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殷红,气息降落下去,陈浮生嘿嘿一笑,找到了同时给双方下的台阶,转头看向故作沉吟的马斯子爵道:“无论如何,这一次维托的伤势是我们造成的,由我们解决才是正理。”

“没错,维托受伤了。”

想到这里,马斯子爵急忙看向儿子,骑士学院的开学可没剩下多少时间了,膏药的疗效慢,风暴神后的祭司牧师并不太擅长疗伤,万一留下什么病根那可就麻烦了,至于陈浮生的后半句他完全没有留意到。

“起!”

看着眉毛挤在一起的马斯子爵,陈浮生摇摇头,从腰间抽出那根青翠竹箫,闭目调息片刻,就有一道清澈水流从天而降,一接触到维托的肌肤就诡异地渗入其中,消失不见。

“生命之水!”

看着哥哥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维妮卡放下法杖,掩嘴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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