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镇北大将军果然有几分手段。”
陈浮生选了个高处,向下望去,这支军旅虽然大半都是新丁,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亲兵乃是百战老兵,白日行军的时候虽然看着齐整,却是没有多少气势,显不出这位大将军的带兵手段来。
但是到了安营扎寨的时候就真正表明他能够走到这一步并非是单纯靠着家里的背景得来。
这营地的选址布置,大有学问,在兵法中的地位并不逊色于战阵或者战术的选用。
虽然刚出京城,还远未到达边关,可以说一点儿危险都没有,但萧镇远这位大将军还是将整个营地布置了个结结实实,从外三层的壕沟鹿角到四班轮换的巡营兵丁和潜藏的神射手,几乎可以说风雨不入。
如果单单是这样也不过是得了一个“谨慎”的评语,在世人看来还配不上一个名将之位。
但在陈浮生眼中就是另外一幅景象了。
经过这重重布置,那一顶顶营帐、巡营的兵丁,以及岗哨与整个地势竟是巧妙地融为一体。
原本松散的军旅竟是有了几分军气升腾而起。
这些士兵虽然每日操练,却因为没有什么上乘功法,只会些粗浅的外门功夫,最多也就是称得上体格健壮,气血也不过比常人强盛两三分,还算不上是真正的习武之人。
可以说真正动手起来,这些人就算成千上万,也入不了他的眼,向来都是来多少杀多少的货色。
修行者轻视凡人,但也不是原因。
不过同样就是这些人,按照这个法子安营扎寨之后,气血心念,透过兵营的布局和兵丁的巡行相互勾连,汇聚如一,气势升腾,隐隐之间有着镇压的意味,就连他都不大想陷进去。
这是神魂自行感应到了危险的缘故。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总量堆在一起给他的虚假错觉罢了,真正动起手来凭借着武艺打磨的强悍肉身和道法的运用他可以来去自如。
不过能够做到这一步,已足以表明萧镇远对这行兵布阵的领悟之深。
要知道兵家对阵杀敌的手段倒有大半来自于道家,传闻在上古之时,有一位帝王广有宇内,威震天下,却因此自得意满,非但骄奢淫逸,更是冲撞了修行的高人,那高人不欲直接动手杀他,而是派了道门中一个不成器的弟子辅佐一方诸侯起兵作乱,愣是在战场上将一个强大的王朝彻底覆灭。
同时道门中的许多阵法也借此机会用到了兵阵之上,几经修改演变才成为一代代的兵法传承,
“如果他有着机缘,又能够看破世相的话,只怕一个金丹不再话下。”
这萧镇远非但在官场上做到了一国的镇边大将,武艺上突破了先天,对阵法又有着足够的颖悟,资质才情不可谓不凡。
不过看看旁边的叶信,陈浮生却是感叹起来,这两人倒是有些仿佛,出身这样的家庭从小接触的就是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成王败寇。心性不消说都极不适合修道,就算资质太强也不过是勉力为之罢了。
凝煞炼罡这两关倚仗外物倒也罢了,丹成这一关却最是考验心性,取巧持强也不过能够勉强得个中下品,能够丹成上品的无一例外都是道心纯粹之辈。
当日的修行者想必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舍弃了叶信。
摇摇头,脚尖连点,下奔而去,转瞬间已是停在了用着晚餐的叶信身边。
野外行军,自然比不上在京城里面吃的精细,不过好在刚刚离京,一应物资极为充沛,叶信也算是小有地位,并不算苛待口舌。
借着篝火,用过豆饼、肉粥,陈浮生看看天色,已经全黑下来,和叶信打过一声招呼,就自行离去。
他还要借着河中充沛的的水气来修行他的《北冥逍遥诀》。
懒得和那些巡营兵一一分说,陈浮生随手使出一记雾隐术掩去身形,身如鬼魅地照着刚才看重的一处区域而去。
那里是两条河流交叉口的下游,水量甚大,更难得的是河流会合之后流速也将了下来,恰合他汲取水精之气去补足北冥真水。
今天是难得的月圆之夜,一轮大如圆盘的皎洁银轮投射到平缓的水面之上,看上去就极为的令人心情舒畅。
陈浮生无须下水,脚尖轻点,稳稳走在水面之上,竟是有如平镜一般,没有半丝波纹,这也属于《北冥逍遥诀》中弄水催浪手段的延伸。
盘膝坐下。
《北冥逍遥诀》运起。
放出神识微微感应一下,陈浮生只觉这条河中水精之气虽然不如井中来自地下水脉的纯粹,但是水气丰厚,却是远远胜过。心中也是颇为欢喜。
明月夜,静静的流水,所有一切都让陈浮生心思宁静,《北冥逍遥诀》的运行也远比平日来得要爽利许多,只见一层如烟似雾的水气袅袅从水面升起向他汇聚起来,从远处看去倒似起了一场夜雾一般。
而中心处的陈浮生只感觉真水精气仿若有着灵性一般,在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之中自行翻滚运腾,然后便涌入一处处窍穴里面,将颇为枯竭的窍穴填充完整。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陈浮生自觉今日火候已到,身体已经“吃饱”,缓缓张来双目,振一振衣衫,就要返回营中,小憩一下。
修行者虽然精力充沛但还是要吃饭喝水休息的,只有到了丹成之后才有几分上古仙人餐霞吞雾的风采。
然后陈浮生就将已经抬起的右足悄悄收回原处,静静看向对面的高大身影。
正是镇北大将军,萧镇远是也。
他不知是何时走到了这里,静静地等着陈浮生修炼功法,直到结束。
陈浮生一面暗中责备自己一声经验还是太浅,忘了施展警戒的符篆秘法,这才被人近身而不自知,差点儿到时候连自己死得都不清楚。
一面则是凝神戒备起来,不知道这位突如其来的大将军有何打算。
他和这个萧镇远真正见面的次数连上今天这一次,也只有两次罢了。
他实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