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很容易解释。”

一团黑气从黑袍中袅袅升起,拉伸延长,迅速勾勒出一道人形,却是一名面色苍白的男子,轻轻摇头,没有一丝惊讶之色,不以为意道:“虽然那些神灵才刚刚因为世界本源的震荡被迫从神国中脱离降落在诺兰德大陆上,但是实际上我们巫师世界同你们诺兰德大陆接轨,甚至爆发过多起冲突,有不少人开始研究我们的知识体系,虽然他们能够接触到的资料都属于那些对外公开的基础知识,但也足够你们世界借此完成从古典时代的落后施法到现代法术的跃迁。”

说到这里,黑袍巫师忍不住赞叹起来,“不过有人能够这么快完成这种变化还是有些超出我的想象,看来,他的知识储备尤其是思维方式很是适合我们巫师,对于巫师而言,能够决定我们走多远的,往往并不是所谓的资质天赋。这种观念上的转变才是最为难得,如果他能够接受学院的正规教育,说不定能够比我更进一步,有望王座。在你们这里,实在有些浪费。如果不是他侧重的不是我所擅长的死灵系幽魂学一脉,而是元素类,说不定我都忍不住收上一名学徒。”

“那么这位天才巫师又为什么伪装成我们血族,来到这场鲜血盛宴里来。”没有理会黑袍巫师的话,血晶男子迅速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感兴趣的方向,闭上眼,似乎与什么事物沟通一般,旋即张开,声音中露出少许错愕,“呃,他并不是依靠伪装身份混进来,而是堂堂正正地得了正式地邀请,是那位真红大公专门发出去的邀请函,怪不得他会和那个妥芮朵分支的小家伙走在一起。”

声音渐渐低下去,这位瑞缪尔家族的实质统治者已经陷入深深思考之中,虽说瑞缪尔家族同对面的黑袍巫师背后组织已经以血族的起源血池和传说中的冥河作为见证,缔结契约,但是他也不会完全相信对方的话语,即使对方语气笃定地判断陈浮生不是出身巫师世界。

尤其是以真红大公的身份居然会邀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法师来参加鲜血盛宴,而对方偏偏又有着巫师世界才有的巫师指环,还特意伪装成一名血族,由不得他不思考其中有没有什么内幕。

比如说,妥芮朵一族也在接洽巫师世界的某些组织势力,而这,会不会对瑞缪尔家族和生命研究会的联手造成影响。

因为大多借助魔法仪式,炼金术而非初拥转化成为血族,再加上生前既是黑魔法师的人物在这些年里将原本的吸血鬼挤压排斥,逐渐成为了瑞缪尔家族的实质掌控者。瑞缪尔家族在血族中的地位很是尴尬。

大多数血族对于瑞缪尔一族是带有先天上的敌视排斥的,认为他们窃取了血族的力量,冒犯了这份荣光与尊严。

只是因为瑞缪尔家族背靠着血族中势力最广,影响最大的秘隐同盟,而在上千年的时间里,在对魔宴同盟的争斗中也展露出了仅次于梵卓一族的表现,这才逐渐其他血族接纳。

不过,在许多方面,他们还是同其他的血族格格不入,作风性情深受生前研究禁忌炼金术与黑暗魔法的魔法师思维影响,显得过于特立独行,在血族其他十二支中没有什么坚定的盟友存在。

事实上,主动研究在诺兰德大陆成为禁忌的黑暗魔法与炼金术的他们,从某种层面上说,与认为知识至上的巫师们从本质上没有多少差别。

也是因为这样,瑞缪尔一族才会一接触巫师世界的巫师们就轻易达成了合作意向。

毕竟他们最初选择成为血族,本来就只是为了避免死亡,获取足够悠长的寿命而已。

但是这种事情却不合泄露出去,毕竟他们此举,和所谓的叛国投敌其实没有太大区别,而在诺兰德大陆,真正站立在力量巅峰主宰一切的还是那些神灵,这样说不定就会招来教会的一致打压。

还有一点,就是那些和玛卡斯家族一样遭遇被巫师们抓捕而去作为实验素材研究的吸血鬼了,血晶男子自然清楚,其中大半都是黑袍巫师所在的生命研究会下的手,就算偶有例外,对于血族而言,也没有多大区别,他们只会把诺兰德大陆所有的巫师都视为一个整体。

在这种关头,他和巫师们联手合作的事情泄露出去,不要说诺兰德大陆,单单在血族之中就很难立足。

当然,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瑞缪尔一族所追求的事物自然也非等闲。

诺兰德大陆与巫师世界世界等级相当,整体实力所差无几,低阶战力上,因为建立起来完整普及的知识体系,再加上层出不穷的巫法和器具之力,巫师们可能要占据一部分优势,但是在巅峰层面上,存在不知许久,又收集万民信仰的神灵们积累更加雄厚,力量更为博大,回来一城。

尤其是两个世界间元气的微妙差异,如果两界开战,血晶男子认为,或许在战事之初,可能会呈现一边倒的局面,但是当时间拉长,则是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两个世界谁也不可能将对方彻底覆灭。

而这,也是对于瑞缪尔家族这样的中间派而言最为有利。可以借此向着生命研究会所在的巫师世界漫天要价,等着对方坐地还钱。

他所要的远不是黑袍巫师所许诺的用死灵系的最高奥秘“生命复原术”和预言系的“因果律令”解决自身以及整支瑞缪尔一族因为转化仪式中的小小瑕疵导致的隐患那么简单,而是想着更进一步,向着诺兰德大陆真正的巅峰神灵的领域迈进。

他不得不承认,巫师世界在魔法上的研究不知抛出诺兰德大陆多少,尤其是在高阶和一些全新领域尤其如此。

最起码,诺兰德大陆中,决计不会有人胆敢研究剖析神灵的本质奥妙,并且尝试着解读神性神力。

这样做,会被视为对真神的亵渎,招来所有神灵,无论是善良神灵,亦或者邪恶神灵的全力打击,甚至就连死后的下场也是异常凄惨,不能安息,而是在冥河同死亡神国夹缝中的哀悼平原上漫无边际,漫无目的地流浪,任由作用于灵魂最深处的风刃一点一滴磨灭灵魂的本源之力,但最后化为残破不堪,没有丝毫记忆与灵性的灵魂碎片。

这种事情,也只有在神灵绝迹,把知识与研究视为一切的信仰荒漠巫师世界中才会出现甚至被提倡。

根据黑袍巫师显示出来的少量信息来看,他们已经有了惊人的进展,研究出来所谓的虚拟神性与神职,甚至借此直接塑造出来了几个同样能够收拢信仰,回应信徒祷告的虚假神灵也就是所谓的高维度灵体出来。

只是到了这一步,研究却陷入了困境之中,任何巫法都难以化虚为实,变假成真,牵动世界本源法则,制造出来真正的神灵。

毕竟,他们手上没有任何一名真正神灵可以作为切片解剖用探测巫法解析身体数据的实验素材存在,一切的信息都是根据解析俘虏捕获的牧师神官结合诺兰德大陆口耳相传的神灵表现再加上理论推算得来,欠缺了真正的关键。

但,如今神灵已经尽数离开神国,圣降到诺兰德大陆上来,再不复之前不死不灭的神灵之身,这意味着一旦等到两个世界全面开战,捕获一名神灵并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奢望。

一旦有了这块至关重要的残片补全所有拼图,巫师们对于神灵的研究势必会迎来一个突飞猛进的阶段,塑造出真实神灵将不再是单纯停留在纸面上的疯狂呓语而是变得切实可行起来。

到时候谁又敢肯定他不能借此封神?!

毕竟吸血鬼的数目虽然稀少,比不上人类,精灵,矮人,地精,但也有着数十万之多,用来提供一名神灵所需的信仰愿力已经绰绰有余,毕竟有许多弱等神灵,虔诚信徒,泛信徒加起来也才不过这个数目十分之一甚至数十分之一。吸血鬼又是天生的高阶血脉,实力强大,寿命更是悠长。

而一旦血族不再遵守新月盟约与避世六戒中的条约,凭借着初拥的能力可以快速批量制造血脉后裔出来,甚至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无中生有,快速打造出来一个拥有强大神力的神灵来。

“到那时,血族尽在我手,整个诺兰德大陆,甚至对面的巫师世界一起算上,我又哪里需要顾忌任何人?!”

将心中难得激荡汹涌的念头压下,血晶男子看着黑袍巫师巫法投影出来的画面中的陈浮生,眉毛一挑,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诺兰德大陆近乎一半的力量都涌入到了黯夜王庭中来,容不得有任何意外发生,不过这人是真红大公推荐邀请而来,如果出现了伤亡,说不定会引来更多的关注。”

双手交叉,缓缓摩挲,血晶男子看着黑袍巫师道:“不过我想,小小地试探一下看看他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组织势力应该还不为过,这里毕竟是血族的鲜红盛宴,我出手不大合适,正好眼下你在茱莉娅那里安排了,就要麻烦你一下了。”

血晶男子,声音低沉,但此时却流露出来不容推却的味道,真正露出作为一族之主应有的威严,向着黑袍巫师压去。

他承认巫师世界的巫师在法术研究上确实比诺兰德大陆强出许多,不过瑞缪尔家族中那些魔法师在成为血族之前研究的本来也是被视为禁忌的黑魔法,诡异莫测,杀伐之力,远在其他魔法师之上。

之前他与黑袍巫师有着短暂交锋,这才奠定了合作的基础,不过两人都是一触即发,没有露出真正压箱底的手段。

此时,他固然是想借着黑袍巫师的手看看陈浮生的成色,但也未必没有拿陈浮生作为试金石,一窥黑袍巫师根底的想法。

“这是自然,正好我也对这个年轻人很是好奇,就算你不开口,我也要试探一二。”

听到血晶男子的要求,黑袍巫师苍白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好似早在他的预料之内一样,“我研究的是死灵系的幽魂学,辅以幻术和咒法系的诅咒,这鲜血盛宴中的人太多,不好造成太大影响,就让我进入他的梦境看看他有什么秘密吧。”

话音未落,就见封闭房间中忽有狂风大作,黑袍巫师迎空一晃,身体便自化为一道虚影,继而凝成一团黑气,从迎风招展的黑袍探出几只触手,张牙舞爪,狰狞异常,房间忽明忽暗,与没有收起的画面中的景象放在一起,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有意思,我不去寻你,你居然主动找上门开。”

一面随口和那重生者路西恩冈格罗说上两句,从对方口中打听些消息,一面则是分出神念,时时刻刻关注着妮可梵卓与那名瑞缪尔家族吸血鬼的方向。

只是这一次,陈浮生所关注的重点可不再是那两名吸血鬼,而是她身后那道潜藏在影子中的虚影。

就在陈浮生以为这道不知自己已经无意中泄露了行藏的虚影就要一直沉寂下去,隐匿不出,思索着是否出手试探一下的时候,就见吸血鬼身后黑影居然鲜活起来,虚影蜿蜒,从影子中脱离出来,然后迎空一扑,越过两女,横跨十数步,静止在陈浮生面前的空中,然后从虚影中抽出上百道仿若有着生命的黑色细线,在空中飞速编织成为一方圆盘。

黑光流转,圆盘化为光滑镜面,照出陈浮生半身影像,然后投出两道光芒,向着陈浮生眼中激射而去。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感受着黑光中蕴含的元气波动与意境,陈浮生暗自冷哼一声,面色如常,双手下垂,借着袍袖的掩饰左手作势一握,右手两指就要作势捏出剑诀。

好似受到无边压力一般,原本迅如弩箭的黑光在空中诡异缓慢下来,有如龟速。

本来这时陈浮生应该运起天遁剑诀,以其专伤神念的特性,陈浮生有把握让这不知名的巫师吃上一个大亏。

不过转念一想,陈浮生心中却是生起另外一道想法,非但没有趁势追击,右手恢复成掌,甚至就连左手虚握的拳形也自张开。任由那两道虚光向着面前扑来。与此同时,他则是沟通神念,从身上这件洞天法器中召唤出另外一件物事来。

一方饰以八卦,玉蝉,月桂的白玉镜面在陈浮生身后现出,与那黑光镜面相对,不过两者,一个看上去仙气缥缈,一个则是阴森可怖,相距甚远。

莹光流转如水,白玉镜中凭空现出一只鸟形,振翅欲飞,脱离镜面,探出头去。挡在陈浮生面前,直接迎上那两道黑光而去。

鸟嘴张开,一道涡旋凭空出现,荡漾出一片涟漪,传出一阵吸摄之意,将那两道黑光便直直拉入其中,落入鸟腹之中。

两翅拍打,发出一声愉悦清鸣,说不出的满足畅快之意,鸟儿回头,再次融入镜面之中。

一道凄厉嘶喊传出,黑袍之中,雾气翻滚再次现出巫师身形。两道黑血从眼眶中流出,异常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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