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法力居然远远超出黑山石精,突破丹成、道基的级数,一跃到了脱劫,距离温养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偏偏这种手段黑山石精也是再熟悉不过。
百鬼经变图。
这件陈浮生已经许久不曾动用的法器正是他有信心与石精与袁通天放对的倚仗之一。
在陈浮生外出凝煞炼罡的同时,嬴信手持百鬼经变图将新罗境内的阴魂恶鬼扫荡了个干干净净。
新罗百济高句丽征战不休,战死的兵将不计其数,也不知有多少阴兵从中诞生。
虽然经过百年光阴业已减少许多,但遗留下来的恶鬼盘踞一方,比起黑山石精当年收服的阴兵道行要高出不少。
更何况这些恶鬼生前战死沙场,一身杀气怨念,远比普通阴魂来得凶厉。
黑山当年虽然也能通过手下四大鬼将布下阵势将手下阴兵的阴气加持到自家身上助长法力,但他一来不精通道门上乘阵法,只是用了凡间军阵替代,效果就要差了许多,十成之中加到自己身上的不过一二成而已,二来这些阴兵身上气息迥异,想要完全整合也非那么容易。
然而当那些阴魂被收入百鬼经变图后,一身阴力随之洗练转换为相同的金刚三昧转轮经的法力,再加上因为他们被收入这件法器的时候,一丝魂魄被这件法器收摄,与这件法器彻底联系起来,以之为桥梁,比起黑山来不知要方便多少。
只可惜九重脱劫就是要将法力彻底淬炼然后温养出一身仙气来,这些阴兵法力合在一起虽然雄厚,但这种本质上的差距却是怎么也弥补不来。
不过,用来对付一个小小的黑山石精却已经足够了。
流萤星散,漫天飞舞!
这道汇聚了九天剑阵与数万阴兵毕生法力的剑光同石精掌心的那一柄刀方一接触,坚逾金石的刀身便在石精手中寸寸断裂开来,重新化为一团厚重如实质的元气,然后这团元气就有如琉璃一般,被剑气强行震散为漫天流萤再也维持不了。
这还不是结束,破碎了这柄刀后,剑气不见有任何衰败的迹象,反而愈加强盛,沿着石精的一双手臂就要一鼓作气逆行侵入对方身躯之中。
一骑当千,如入无人之境。
用来形容这股剑气也是恰到好处。
这剑气在石精体内横冲直撞,长驱直入,黑山连续三次鼓起一身真元迎头顶上,都在这股雄厚霸道异常的剑气前败下阵来。
第一次是在肘部,第二回便自冲到了肩胛,第三次便自侵入了肺腑之中。
而随着剑气的不断深入,黑山身上先是连续不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骨爆之声,然后就是令人牙酸的吱呀之声,最后更是从指掌臂膀出喷涌出不知多少道细小的灰白色血泉。
显然这具身体已然负荷不了如此雄厚的法力。
黑山根本都不必放出神念内观就猜得出来自家手臂上的脉络筋肉必然已经绞作一团乱麻。
然而他此时却是根本没有任何心思放在上面,盖因那道剑气一反所谓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说法,以更加蛮横的姿态卷土重来。
这一次却是直直向着丹田气海而来。
臂膀与内脏的伤势固然严重,但对于修士而言只要以法力耐心打理调和,再辅以灵丹妙药只要花费些时日终究可以复原。
可是丹田却是修士修行之始,更是修行的根基所在,如果这里受到了损伤,此生修为不可能再有半分进展,黑山除了投胎转世另换法体之外,再无任何成道的希望。
可是以他不过道基的修为,能否在天地这方大磨盘下保留下自家魂魄尚是两难。
侥幸转世之后,不能堪破胎中之谜,恢复不了今生记忆,就算他下辈子得了天大机缘再入道途也再不是自己。
更不必说被困在这座两部十界大阵当中,他也没有半分信心能够从陈浮生手下走脱了魂魄。
那件百鬼经变图的功效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感受着那股森然杀机蔓延周身经脉,黑山不由暗叹一句“我命休矣”,正要鼓起残余的法力来个临死一搏,却突兀发现经脉之中空空荡荡。
陈浮生居然在刹那间将剑气收了回去。
沉默半响,黑山终究没有开口说出什么“为何放过本老爷”的蠢问题出来。
修士修行为的就是长生两字,最是惜命不过。
而那些妖精虽然大多寿元悠久远超人族,再加上缺少教化,相比之下就显得好勇斗狠,逞凶使气,不怎么珍惜自家性命。
但黑山却不在此列。
虽说世间万物均可修行,但也有着难易之别,这一点在妖怪精灵上体现得最为明显。
比起鸟兽来,草木之属想要生出本我灵识来可谓难如登天。
然而这一点比之黑山这等顽石死物成精的又要强出许多。
自这方天地开辟以来,修士妖怪虽然稀少难得,但也有着不知几千万的数目,可是如同黑山这般出身的却还不足一掌之数。
他已经是资质机缘好到了极致,本身就是太山之上不知吸纳了多少光阴日月精华的石头,又有五岳门的道人在上留下本身道法助其点灵开化。
没有那位高人,他不过是块有些许灵性的灵材。
就算偶然生出灵智,也只会本能吸纳灵气,就算修行上万年也成不了多少气候,连胎动这一关都未必能够跨过。
可是他先是轻而易举得了修行之理,然后在灵智将开未开之际被炼为镇墓石放入北邙山中,免去被高人发现祭炼为什么法器的下场。
之后千年修行,非但跨过最艰难的丹成一关,更练就了幽冥鬼蜮的神通,收服无数手下,称霸一方,说不出的快活。
他也知晓自家这些机缘有多么难得,因而比起寻常修士来还要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修行之机,自然也更加惜命。
之前想要放手一搏,不过是自认无望存活,如今眼见陈浮生有放他一马的意思,一收一放之下,心思也就难免活泛了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勇气。
只是这时候他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才最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