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无事医铺照常开着,病人却渐渐少了,那医铺的掌柜总是坐在铺子正中,躺着趴着睡着,有时病人来了,才睁开朦胧睡眼,在人手上胡乱扎上两针,然后挥手打发人走。
若不是念他“神医”名头流传甚广,定要怪罪他敷衍了事,不把病人当一回事。
李天盛、李天周等人,被石膏包裹了个把月余,始终动弹不得,夜间还好,有凉风吹拂,疏解心中郁结,到了白天,太阳晒得正烈,全身又有不透风的石膏包裹,那滋味自不好受。
他们躺在医铺门口处。来来往往的行人,反而渐渐习以为常。
直到六月十二,李天盛打个喷嚏,忽觉全身痛感,早不知何时起,已然全消除去。于是破开石膏,爬了出来,如同蝶破茧一般,重获新生。
李天周…等人紧随其后,一个个康复。李长笑仍在睡觉,眼睛都不曾抬起。李天盛等人对视一眼,落寞离去。他们自知并非李长笑对手,更知报仇无望。再上几次,也不过落得遍体鳞伤。
……
如此这般,六月渐去,七月渐来。
医铺门前行人匆匆,因为两族谈和,始终未曾落下帷幕。南海的战事也渐平渐止。
休养生息反倒是好事。李长笑整日迷迷糊糊,睡得昏天黑地。即便有病人上门求医,他也是处在梦游状态。
几乎没断过。医铺对街开了家饭馆,是一对年轻夫妻,抽空了十多年家底,冒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开得。店面装潢一般,但饭菜却很香。取名为“好香饭馆”,名字朴素,那年轻夫妻也是朴素老实的人。
只不过开店前,发生了一处小意外。那夫妻两人,合力搬运木质桌椅时,被顶上的房梁砸了个正着,头骨、手骨、胸骨......十余处骨头,均是碎裂。眼看就活不成,神仙难救了。
邻里街坊只叹气,这夫妻死得太冤枉,这意外来得太突然。李长笑从睡梦中惊醒,将被砸得不成人形的夫妻,扛回了有事无事医铺。这时,这对夫妻仅剩半口气,已在弥留之际,生死几乎难逆。
李长笑救病治人,乃是一流好手,但好多不可逆的伤势,即便在他手中,也是无奈。但他自不能见死不救。且日渐修行,他距离炼虚巅峰,也不过一步之遥。炼虚巅峰之后,便可尝试冲击合体。但在那之前...李长笑需把自身所学所会,全融汇贯通,化整归一。
掌乾坤、弄造化、断生死、......全贯通一起,竟真将重伤濒死的夫妻二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李长笑也受益匪浅,又有新的感悟。随后那夫妻静养半月,将饭馆开了起来。
从那以后,那“好香饭馆”,便总会预留一份,丰盛的饭菜,送给那对街的神医。又知那神医素爱饮酒,于是特意酿酒,每到夜里,就炒几碟丰盛的下酒小菜。
如此这般。李长笑反倒不用再为了酒肉烦恼。日子潇洒得很,每天便是睡觉、治病、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如今大余国境内,单以修为道行而论,能与李长笑相比,或比李长笑高的,恐怕已寻不到几人。真正的强者,要么去了两仪岛,要么藏在天下各处不出。
七月正是酷暑当道的时日。那好香饭馆做了清凉豆汤,喝之一口,暑意即退,还清凉甜口,使人流连。好香饭馆经营一月,生意日渐红火,但李长笑那救命大恩,夫妻两自不敢忘,总是送来吃食,一人三餐,乃至其他平时的小口食,全被夫妻两包揽了。
李长笑曾告诉两人,不必如此客气,那看病的酬劳,他已经收到了。他口中的‘酬劳’,是指救夫妻二人时,使得身上诸多手段、道行,更为通融。泾渭分明的河流,汇入了可纳百川的大海。
但夫妻俩又怎知道那玄乎事,只知道这位神医救了自己,但心地善良,特意这么说,好让夫妻两人没多大负担。一时间更为感动,每日的吃食,也更是精心准备,生怕大恩人不喜。
有一次,有一贩卖烧鸭的小摊车路过医铺,李长笑闻到香味,一时好奇心起,心想好久没吃烧鸭了,于是叫停小摊车,购了半只烧鸭,摊主送了两碗米饭。
李长笑见有菜有饭,就这么对付一顿,也不无不可,不必劳烦人家夫妻两人,从百忙之中,抽空送饭给自己。自己虽是救他们一命没错,但又不是他们的皇帝老子,可不能把人家的服侍,当成理所应当。于是烧鸭就着饭菜,吃得香美。
岂料那夫妻两人发现后,神情低落,双目通红,竟没忍住哭了起来。李长笑过去一问,才知这夫妻二人,认为自己吃腻了他们做的饭菜,伤心欲绝,觉得大恩再无以回报,因此才大哭。李长笑反而要回头安慰夫妻二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
七月二十七。
那只赤红色的灵鸟,飞到了李长笑的肩头。王如意又来信了,李长笑打开一看,信中说,再过几日,镇海巨舰将会载着凡国国君,从两仪岛回到扶摇天下。
这场为期数月的谈和大会,提前结束了。
也是这一日,李长笑顺其自然,悄无声息入了炼虚巅峰。
大余下起了一场清凉大雨。这场大雨,除了清凉些许,与寻常大雨没什么不同。
但在那好香饭馆的夫妻两人眼中,那一直十分嗜睡的神医,却少见的没有睡觉,而是坐在医铺门口,一个人静悄悄的赏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