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手空空,又怎知什么是大道,大道无形,以一人之见解,又怎能说全,若是说不全,就定然会有缺漏,这时问心桥定会趁势头反问。
那便会是无穷无尽的问题,需要多少精力,多少心神,才能挨个回答?若避之不答,便是心中有隙。
问心桥这一问,能问倒多少英雄好汉,又能拦住多少修士,世人皆觉自己修持有成,窥得半点大道,便以此作答。殊不知,“道”从口中说出,便已然变得狭隘。
李长笑先前也觉自己道有小成,走出真假一道,与强手对招之时,凭借真假之玄奥,屡屡占到便宜。
更是一剑,便让那三心老人洪千痛苦不已,又无可奈何,全无半点办法。心中未尝没觉得得意过。若彼时的他,踏上问心桥,行了大半程后,被问及这个问题。
定然会直说大道之见解。但此时此刻,他历经赵青、慕老祖一事,又顿感求道之艰辛、大道之无形、世人之困顿,怜惜赵青命运,又忽明慕老祖道行困于天地,朝奉天违逆天地,此中种种…
才换来那句:“老子不知。”短短四字,却另含一种道之感悟,并非是被人问得无话可说,如小儿耍赖放狠一般,说出的“老子不知”。
多少英才,多少修士,说不出这四字来。
“道是何物。”
“老子不知。”
这刹那间,李长笑每行一步,便天地颤抖,问心桥裂纹密布。
问心桥又问,声音中夹杂着莫大盛怒,“你不敬道,又何苦求道?”
李长笑又道:“老子不知。”依旧行路,这一步间,裂纹蔓延更快,李长笑步子更稳。赵青心中一喜,“问心桥果真困不住你。”她见对岸在即,不由得抓紧李长笑衣角,心中更是眷念。
此后,问心桥再无问题,李长笑一步一步走到对岸,在踏上岸的刹那,身后万丈问心桥,顷刻间寸寸崩碎,化做为齑粉。
那受困桥中的慕府弟子,好似下饺子般,噗通噗通跌入河中,又各自游起,劫后余生,空有欢喜,但随后又有几分惆怅。
凡入问心桥者,心中纰漏被无情指出,又有何人能当作无事发生过?便是赵青,踏足那问心桥后,也心心念念,记了近千年的光阴。
李长笑走上岸来,众人一合围上,目光如炬,一枯瘦老人走前一步,开门见山,又暗藏警惕,道:“道友,岛内所得,还请明示。”
那枯瘦老人诨号“天蛊”,擅使用蛊毒,资历颇老,在群雄中极有话语权。此刻先行出头,实在暗暗考量,觉得众人合力之下,这二人定是跑不了的了,他们若是聪明,定会老老实实交出长生之秘,趁此时机率先发问,多得先机,把控节奏,可谋得更多利益。
李长笑伸出双手,“这便是我之所得。”众人围上前来,见他两手空空,便是连泥沟都没有,天蛊老人怒道:“你耍我们?”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正焦灼之时,一青年男子站了出来,拱手道:“还请道友明示,我等修为粗浅,实猜不出此中玄机,大伙集思广益,或许也能帮到道友。”他话中彬彬有礼,缓和气氛,实也是暗暗警醒李长笑与众人。共享长生之秘,便各有好处,若想独吞绝无有半点好处。
场中数百人,知李长笑此举意味的,仅是赵青一人,赵青心道:“长笑从未隐瞒,他陪我走这一程,所得之物,真只是两手空空而已。只是你等道行浅,生死尚难以置之度外,又怎能知道这份感悟。”
她沉默不语,却有人主动问询,一高壮中年男子,虎背熊腰,拱手问道:“慕仙长,请明示。”那记声响,好似洪钟,雄浑厚重,带着淡淡胁迫之意。
说话之人名为刘虎龙,来历也是颇大,年幼之时误入一座海岛,岛上有一头蛟龙一头猛虎,在他面前拼杀,最后双双殒命,血染他全身。从此他力如龙,猛如虎,战斗力极为强悍,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且自那以后,便极嗜血,尤爱女子的血,凡被他杀了的人,会化做伥鬼,终身不得解脱,永世为其奴仆,服侍他衣食寝居。
这份能力,便是如今尚有留存,但却维持不久,被他杀的凡人,化为伥鬼最长两年,便消散天地间。若是厉害修士,倒能久些,但最长不到二三十年,便也彻底消散。
赵青眉一蹙,不愿给他等好脸色,若是从前,这刘虎龙敢这般寻她说话,她又瞧他浑身戾气,满身业障,本便不是什么好人,定会立刻格杀当场,那容他们放肆。
但此刻,她实不愿为李长笑添乱,便说道:“诸位,问心桥已断,你们大可游去,自个探寻。我与长笑孑然一身进去,又孑然一身出来,确是两手空空。”
岂料她这番解释,在刘虎龙眼中,便是心虚表现,又想起慕琴已然散道,自己等人在场,实也无什么好惧怕的,便一步挺近,离两人不过三步之遥,大有逼喝之势,道:“撒谎,若岛中无物,你会散道而行?你说你两手空空,我偏不信,我看到道中的宝贝,长生的秘密,就在此中,已被你这对狗男女取了!”
说罢,他猛然伸手朝赵青抓去,出手的刹那,竟有龙鸣虎啸之音。众人忌惮不已,纵使是灵气枯竭,若不幸死于刘虎龙之手,也是一道酷刑。
化做伥鬼服侍,毫无半点尊严,还不如自裁。
然刘虎龙之手,终究未能碰到赵青,李长笑手一横,抓住其小臂,将那如龙似虎的劲力,一把拦下。
李长笑目光落至刘虎龙身上,此人出手果决,竟是有趁其不备,要取赵青性命之心。他眼中杀意大盛,他常与人为善,但手中之剑,染血却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