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林昭昭睁开惺忪的睡眼, 头扭向一边,看着英气刚毅的面孔和整齐的睫毛,忍不住用指尖触碰。

“你醒了?”然而还没等他触碰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忽然睁开望向了他。

“你……吓……”林昭昭用力咳了咳, 才发出了自己声音, “你吓我呢。”

“没吓你,我也才醒。”旭烈格尔起身,去给林昭昭倒水,“身体怎么样?”

“还行,就是嗓子疼。”林昭昭坐在床榻上,和前几日比算是精神奕奕了。

昨日开始的早,结束的也早。

虽说两人许久未见干柴烈火, 耳鬓摩挲间就早已情迷意乱,但旭烈格尔还是疼惜他的身子, 并没要让他如何受累。

“来, 喝些水。”旭烈格尔伸手将水递给他。

这是一个让人春心荡漾的早上。

晨间朦胧的阳光从窗户边映在旭烈格尔身上, 高大强壮的男人赤|裸着胸膛站在那里, 帮他拭去唇边的水渍。

林昭昭看着他在阳光下伸展开的手臂, 起伏的身形饱满而有力, 直直的线条像是精心雕琢出来的, 就连那些残留下的疤痕, 在他眼里, 都成了精心描绘出来的暗纹,有一种强大的、威严的又破损的美丽。

就很想摸。

林昭昭有些躲闪地垂下眼睫。

“你脸怎么红了?”旭烈格尔蹙眉, 大手贴上林昭昭的脸, “又发热了?”

“没……有。”林昭昭挺不好意思的。他不知道自己蠢蠢欲动什么, 明明两人都在一起这么久了, 熟的不能再熟了。

可比之以前,他真的觉得称汗后的旭烈格尔确实是变了……变得更勾着他的心了。

“再好好休憩会儿,你这段日子看管营地大小事辛苦了。”男人摸了摸他的头。

“也没有很辛苦。”

“洛初真能干。”

“你哄小孩子呢。”林昭昭白了一眼,拍开男人的手。

两人又说闹了好一会儿,直到时候差不多了,旭烈格尔才依依不舍放开林昭昭,去处理营地里事务。

***

来到王帐,胡尔汗已经在候着了,关于察野格私自调兵一事,他还没等到旭烈格尔的指示。

“大汗,叛贼察野格的父兄母女都被抓在木牢里等着您处置。”胡尔汗如实说,“术尔策审问了一整晚,他们似乎都对察野格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都杀了。”旭烈格尔淡淡地说。

“是,臣明白了。”胡尔汗身子微微一颤,见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轻飘飘要了数人的性命。虽知是察野格罪有应得,但心里还是不禁发寒。

不怒自威……这便是君王吧。

“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至少放过我的孩子吧!他还小啊!他连话都不会说啊!”女人哀嚎着,“沙拉里格殿下,察野格跟着您那么久,求您向大汗说说情,让他留下一支血脉吧。”

看着狼狈叩头的女人还有她怀里嚎啕哭泣的孩子,沙拉里格皱了皱眉头,胸口憋着口气转身向王帐走去。

“察野格死有余辜,但你不至于将他所有血亲都杀了吧!”沙拉里格一边走进来一边说。

“你来得正好,我让萨日莎写了几个吉利的日子,你看看选哪一个吧。”见沙拉里格沉着脸进来,旭烈格尔像是没听见对方说得话,而是示意其近前来看。

“你……想干什么……”

“让你给自己选个良辰吉日。”

“我不选!我说了我不想结亲,我不会娶那个从大梁来的女人!”沙拉里格冷声说。

“你以前不是一直囔囔着要娶女人吗?现在你到了适婚的年纪,我将这世间一等一尊贵的女人给你找来了,你又挑剔不愿。”旭烈格尔缓声说,“人家是大梁的公主,配你绰绰有余。”

“我才不娶什么公主,我又不喜欢她,我娶她干什么?”沙拉里格心烦意乱。

“那你看上了谁?你说出来正好一并娶了,也算是好事成双。”旭烈格尔语气听着有商有量,没有将沙拉里格的无礼放在心上。

“……”沙拉里格沉默片刻,“我谁都不喜欢。”

“那就娶端静公主。”

“我说了!我不娶!你自己娶了一个喜欢的,为什么要逼我娶一个不喜欢的?这不公平。”

“在与你嫂子结亲前,我连见都没见过他,但我还是欣然接受了长圣天的安排。”

当真是放屁!若非一见钟情,他才不信自己哥哥能欣然接受这段和亲。

再说了,那可是同林楚楚结亲,就是换成他,他也能欣然接受长圣天的安排。

“成了亲后,你们自然而然就能有了夫妻感情。这种事就像是水流过地面自会留下沟渠,你不必太过纠结。”旭烈格尔眼睛扫过,点了个日子,“我看就定在这个时候吧。”

“你为何要这样逼我?”沙拉里格说,“你忘了吗?你以前还和我说过的,因为林楚楚给你选侍妾,所以你生气了。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喜欢的人,以后知道我娶过妻子而难过。”

“我没有忘记,是你忘记了后半句。”旭烈格尔将那刻着日子的木牌摔到了沙拉里格的面前,声音如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容不得他身边有多余的人。”

沙拉里格嘴角耷拉了下来,在这一瞬里,他忽然感觉自己的那些心思旭烈格尔是一直知道的,并且已经容忍他许久了。

“我非要娶她不可吗?”

“嗯。”

“就和察野格的孩子一样,我同你说再多也没用了对吧。”

“对。”

“行,我明白了,我娶行了吧!谢大汗赐婚!”沙拉里格一把夺过桌上的木牌,转身一脸阴沉地离开了王帐。

****

“少爷,该喝药了。”到了午后,林昭昭才懒洋洋的下了床榻,伸伸胳膊伸伸腿,有种自己身子已然痊愈的感觉。

“啊,啊……啊……”直到他再次试了试声音,赫然发现自己细腻温柔的嗓音变得粗糙不堪,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少爷,你的嗓子还好吗?”苏合问。

果然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林昭昭摸了摸自己喉咙,摇摇头,然后无声地叹了叹气。

“少爷,有件事……”苏合犹豫许久,还是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将大汗带女人回来的事说出来。

“……”林昭昭抬眼,因为喉咙实在不爽利,所以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了。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苏合小心瞧着林昭昭的脸色,他觉得这事说出来林昭昭肯定不高兴,但不说出来吧,他家少爷被蒙在鼓里也是要伤心的。

“嗯?”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林昭昭蹙眉,正疑惑苏合支支吾吾要说什么。

忽然听到毡包外有人说话。

“烦请嬷嬷通报一声,我想面见国后。”

“国后正在养病,大汗有令不许人打扰,你是什么人?”

林昭昭怔住了。后面是阿古苏的声音,而前面那女人的声音不仅他从未听过,对方说得还是中原话。

他们营地里什么时候有过中原女人了?

“少爷。”苏合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还想拦一拦,但林昭昭已经主动起身走出了毡包。

“夫人,您怎么出来了?”瞧见林昭昭出来,阿古苏很是担心,“外面风还烈着呢,您快进屋吧。”

“您就是高贵的血狄国后吧。”穿着蓝色织金缎裙的女人迤迤然向他行礼,并用血狄语说,“秀宁见过血狄国后,秀宁给国后请安。”

秀宁?这个女人是谁?林昭昭有些懵,他看向阿古苏,然而阿古苏也不知道这女人的身份。

“她是昨日大汗带回来的。”这时见瞒也瞒不住了,苏合才将自己昨日听见的都说了出来,“好像是大梁国的公主。”

林昭昭愣了一下,诧异地望向面前行礼请安女人,顿时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端庄大方的皇家贵气。

“真……是……公主?”因为嗓子不好,林昭昭说话都是一字一顿的。

“国后唤我秀宁便好,虽然是大梁公主,但如今来到血狄,秀宁便是国后的臣民。”端静公主连忙开口。

天老爷啊,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林昭昭居然能让一国公主对自己行礼?林昭昭有些受宠若惊,将这位大梁公主扶了起来,请进了毡包内。

端静公主有些拘谨地站着。

说是下嫁的公主,其实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息事宁人的质子。

她孤身来到血狄,不仅一个人都不认识,还听不懂周围人说的话。昨日晚上因为害怕担忧的她一宿都没敢闭眼,今日她突然起来想起血狄好像有一位从大夏嫁来的国后,于是毫无依靠的她,才大着胆子找过来想要碰一碰运气。

主位上的“女人”微微笑了笑,示意她落座。

见对方待自己如此和善,秀宁心存感激地行了一礼,坐了下来。

林昭昭想说话,但他怕自己这破锣嗓子吓到这位大梁公主,便召来了苏合耳语几句,让他代为传话。

“公主殿下,国后问您怎么会来草原上的?”

端静公主面色微变,但很快就稳住神色:“秀宁前来是想重修大梁和血狄之好。”

“怎么和我过来的原因差不多?”林昭昭愣了下,随后看向苏合低声问。

“少爷,人家就是来和亲的啊。”苏合眼神怜悯,怀疑自家少爷脑袋烧糊涂了。

“和谁和亲?”林昭昭又愣住了。

“……”苏合抿了抿嘴唇,他虽没说,但也和说了差不多了。

砰的一声。忽然反应过来的林昭昭拍了下桌子,吓得旁边的端静公主身子一颤。

林昭昭对着受惊的公主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对着苏合耳边说:“去把那个死蛮子喊过来。”

“是。”苏合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不是嗓子沙哑的缘故,他家少爷的声音听着格外凶狠,就好像是要吃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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