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巩昌王白文选战败,清军吴三桂部已逼近永昌城后,晋王李定国担心圣驾会有危险,立即率本兵六千余赶往永昌护驾。28日,晋王兵于永昌城北突破清军胡国柱部防线冲入永昌城内。知是李定国亲自领军到来,吴三桂不敢轻视,忙令各部加强戒备,未得他军令不得擅自攻城。
得报晋王亲自领军到来,永历喜出望外,带着大学士扶纲、雷跃龙、首辅马吉翔等人亲至城门相迎。看到一身戎装、满面风尘的晋王李定国,永历帝激动之余上前一把握紧他的手,颤声道:“晋王实话告于朕知,外面清兵是否势大?朕是否还有生机?”
看着皇帝惊恐样子,李定国心中叹惜一声,安慰永历帝道:“圣上勿用担心,永昌虽被清兵包围,但西去之路尚未堵死。若事不可为,圣上可向西而去。”说完,怕永历不放心,又道:“臣亲自领军为圣上殿后。”
一听永昌还没被围死,西去之路尚在,晋王又亲自领军为他殿后,永历遂心下稍安,可转眼又有所担心道:“西边不会有清兵埋伏吧?”
皇帝的这个担心让晋王沉默,哨探奏报,围攻永昌的除了吴三桂的兵马,另外还有清征南将军赵布泰和贝勒尚善所统兵,现在永昌城外只见吴三桂部,却不见赵布泰和尚善的兵马,所以李定国担心吴三桂可能是故意留下城西这处缺口诱使他率军西去,而另派赵布泰等部埋伏于途中。若那样的话,西去之路可就是凶险万分了。然而即便吴三桂在西去之路布下伏兵,李定国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咬牙往西,因为永昌城已不足恃,围城清军有四五万之众,城中兵马连同他带来的这六千兵不过万余人,双方兵力相差四五倍。
若单单兵力悬殊倒也罢了,毕竟晋王所领六千兵都是跟随他打了十多年的本兵,战斗力远比吴三桂部要强的多。问题是永昌城中连同皇帝在内,人心都是惊恐,所有人只想着逃命,所以晋王根本没办法凭永昌和吴三桂对峙。现在他能办到的就是将圣驾送出永昌城,只有圣驾没有威胁,他才能着手部署和清军的决战。要不然,他的鼻子总是被清军牵着,顾此而失彼。
“臣已派人探察过,西去之路并无伏兵,圣驾大可放心通过。”
李定国尽可能的安慰永历帝,希望他不致重演肇庆那幕,弃了百官潜逃。
闻言,永历总算是真正放下心来,在永昌这几天,他真是日惊夜怕,做梦都能梦到吴三桂领着清军冲进城来,然后将他拖到城外用弓弦活活勒死。每回梦醒后,望着身边空荡荡的屋子,他都会默默流泪。同样是当皇帝,为何他的命就这么不好。难道大明朝真的要在他手中终结么?难道他要成为继崇祯、弘光、隆武之后又一个殉国的皇帝吗?
永历不甘心,他以为自己已经不怕死,他以为自己会发愤图强,可是当死亡威胁再一次逼近,再一次笼罩在他头上时,他还是感到了害怕。他想活下去,哪怕不停的逃,不停的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活在恐惧之中,他也要活下去。
这世间,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就是晋王李定国,这一点永历深信不疑,所以他相信晋王没有骗自己,西去的路真的没有危险。
马吉翔的脸上也露出喜色,只要圣驾没有危险,他这首辅就没有危险。只要永历天子在位一天,他就能当一天大明的权臣。至于其他的,他不敢想,也没空想那么多。现在的随驾队伍很让他满意,那些老是叫嚷着要杀他这祸国奸臣的的官员们不是自个跑了,就是被乱兵杀了,剩下的人虽然对他不满,但至少没有人再敢在皇帝面前说他马首辅的坏话。这一点,马吉翔很看重。
黔国公沐天波和大学士雷跃龙、工部尚书王应龙等人则是沉默不语,没有因为晋王的话而露出逃生有望的喜色。
大学士扶纲忽然问道:“晋王,若圣驾奔出永昌地界后,圣上到何处去等晋王,晋王下面又有何安排?”
李定国思虑片刻,道:“圣驾暂往腾越州去,我和巩昌王已经计定,准备在腾越州丛山之中部署一次伏击,若伏击得手,清军当无力西进,到时我会接圣驾回返。”
扶纲听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视线却不经意的瞄向了马吉翔。李定国见状,眉头不由皱起。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永历在那连连点头,为晋王的安排感到满意。正要开口询问晋王准备何时伏击清军,晋王却突然沉声对他道:“圣上去到腾越州后,不论发生何事,臣请圣上万不能到缅国去!”
“去缅国?”
永历一怔,马吉翔也是脸色一变。
发怔之后,永历立即表态道:“晋王放心,你和将士们在前方替朕用命,朕身为大明皇帝,又岂会弃国而逃。”
天子已经做出保证,不论这保证有几分可信,晋王身为臣子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当下便要天子先休息,随驾官员准备移驾出城,他则去城头看看清军动向,以便决定何时出城西去。
晋王现在不但是永昌城的定海神针,更是朝廷和永历心中的擎天之柱,所以永历和百官们都听从了晋王吩咐,开始准备出城事。
晋王带着亲卫上城后,看到城外清军已加强了戒备,不由微微摇头。此时九月天,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明朗,可晋王心中却是愁云密布。不知何时,黔国公沐天波突然来到晋王身边,说出了他先前就想问的话。
“圣驾除了西逃,便无有他路?”
“清军势大,困守城中是死,出城奔逃是死。城中等死,别无生路,出城西去或有一线生机。”
对沐天波,晋王倒也不瞒他多少,直接道明西去只有一线生机。
沐天波想了想,道:“晋王是不是派人往川东联络一下。”
晋王点头道:“川中那边,我想请圣上派几名内监前去联络文督师,请文督师出面联络夔东十三家和三谭等兵西进重庆,这样当能使清军回撤。”说到这里,想起一事,又道:“广东那边或许也可派人前往联络一下,毕竟是支精兵,若能来勤王,云南局面也当会有所改观。”
沐天波却是摇头道:“难。”
“难?”
晋王有些不解的看着沐天波。
沐天波叹口气道:“晋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安宁生乱时,有自称粤国公的兵将劫去了大长公主殿下,当时皇后、东宫、太后都在,娘娘要那些粤国公兵护驾,对方却不愿意,只劫走了大长公主殿下。此事圣上知道后龙颜大怒,皇后娘娘和太后那边也对粤国公很是生气,说粤国公是和孙可望一样的跋扈奸贼。”
“还有这事?”
晋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心中大为惊讶,那秀才的兵竟敢不护驾反劫走公主殿下?
“此事许多人见了,皇后娘娘亲口说的,当假不了。”沐天波说道。
“要真有这事,那秀才做的有些过了。”晋王摇了摇头,有些自嘲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罢了,不去说广东了,他们肯来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沐天波抬头看了眼城外清营,有些惆怅道:“不知郭学士那边不知是否联络上那嵩,要是那嵩愿意起兵,晋王这边压力也能小些。”
大学士郭之奇前往沅江联络土知府那嵩一事,晋王有所耳闻,皇帝特命加升那嵩总督部院衔,巡抚云南。元江知府一职也由其子那焘袭任,又加那嵩之弟那仑为佐明将军,那嵩为怀明将军。除此之外,他也听说沐天波派他的次子沐忠亮到那家入赘,想到沐天波长子死在沙定洲之乱,眼下就次子沐忠亮一根独苗,现在却让这根独苗去那家入赘,如此一来沐天波就算断了后,晋王不由很是唏嘘:“国公倒也舍得让忠亮去。”
沐天波笑了笑,然后一脸正色道:“若是能说动那嵩反清,区区一个儿子有何舍不得的。若是大明能够中兴,便是要我沐天波死上一百次,一千次,我亦不会有半句怨言....晋王也不必说我,为了大明,晋王付出的难道比我沐天波少了么?”
“我...”
想到自己这一生,晋王瞬间有些失神,鼻子有些酸酸。是啊,他这一生,为大明付出了太多,可到头来,他又得到了什么。
城外,吴三桂也有些失神。
“沅江土知府那嵩、那焘父子主盟,勾连各土司歃血钻刀,真正作叛,若不剿除,则地方震动。且沐天波将子妻送往沅江府为质,将金银财物抬送沅江土官,叫沅江并普洱土官由临安出兵,要来抢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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