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平侯也通虏了?!
前脚黄大力通虏被抓,后脚又以同样的罪名拿了隆平侯,这事情发生的太快,令得在场的一众勋贵子弟都是看愣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一人倒是瞬间明白过来,却是临淮侯李祖述。张拱日被拿下那刻,他心是猛的一跳,暗道坏了,这亲军办的哪是什么通虏案,分明是来办他们这些南京勋臣来的!
“走,快走!”
也顾不上被亲军按在那一脸发懵的隆平侯了,李祖述拉着安远侯柳祚昌之子柳子民就往后退。
“怎么?”
项城伯常应俊的弟弟常应秀也是人精,一见李祖述跑,也醒悟过来,轻拽了下定远侯邓文囿女婿郭少荣的衣衫,微一摇头,后者立时会意,二人把头一低就悄悄往后走。
徐继业这傻纨绔却是脑子缺根筋,见郭少荣他们跑了,竟是暗骂这帮人没义气,亏几家都在一个街上住。瞅着刑部朱侍郎还在那没动,也是气血上头,一脸不平的上前要替隆平侯和黄大力鸣冤,说几句公道话呢。怎想,还没开口,就见一身正义的朱侍郎如见鬼似的猛的往后一退,然后扭头就跑。
朱云构动作太快,快得徐继业没反应过来。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人群中就听有人在喊快跑。徐继业听了那快跑声,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拔腿就要走。怎想,腿动身子却不动,两胳膊早就被亲军给按住了,然后耳畔便传来“通虏”二字。
也不知谁喊的快跑,反正人群当时就炸了。堵在后面马车上的勋贵和官员们只见前面一帮侯伯往这边跑,后面一帮如狼似虎的亲军正在挨个抓人,都叫骇得不轻。车夫们听了各家老爷的吩咐,纷纷打马掉头,你要掉头我也要掉,结果一个掉不了,反把路给堵了。
城门处奔来的亲军这会可不问你是哪个公侯府上的,又是什么与国同休的勋臣,当真是见人就抓,便是赶车的马夫都叫捕了。不少被抓的勋臣子弟和官员在那大声喊冤,或是不知好歹的在那跳脚大骂,惹得亲军是当场痛揍。亲军下手很是毒辣,一个祖父曾做过大学士的官员当场就给打得脱臼,疼得哇哇叫。
亲军有备而来,不止是封了城门,三山街左近各处要道早就秘密布下了人手,这会一起动手,哪个能跑得脱。人是越抓越多,城门附近的百姓但听外面鬼哭狼嚎,吓得谁也不敢出来看热闹。有胆小的甚至想到了去年太平大兵入满城的那三天三夜,哆嗦得连裤子都湿了。
“抓,统统抓了。大帅手令,宁抓错一千,不放过一个通虏贼人!”
望着那帮抱头鼠窜的勋贵官员,周保国一脸狞笑,神情如猫见老鼠般。在南京这些日子,他这亲军指挥也受够了这帮鸟人,皇帝不起复他们倒还罢了,左右不过一帮有钱人,看着不糟心。可皇帝一下把他们都起复,那周保国可真就是不甘了。想他和苏纳都是降过来的满洲,可如今人苏纳不但是新安侯,更是领军大将,这会率军开往浙江去了。他周保国却还是亲军指挥,连个伯爷也没捞着,反而天天瞅着帮不知哪冒出来的公侯在眼前晃荡,这能不窝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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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到秦淮河上快活的勋臣子弟和官员们都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材的模样,难得两个五大三粗的。可这当口,就算他生得如猛张飞,又如何架得过一帮大兵。面对如狼似虎的亲军,人群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抱头鼠窜先把这灾躲过去,等事后再到皇帝面前诉苦了。
有动作慢的,唯恐被亲军撞倒在地,拼命的推挤着前面的人。他们这一推,本就乱成一锅粥的人群更是乱上加乱,亲军的人还没到,他们自己倒摔倒了好几个,被惊慌的人群践踏着,欲哭无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往秦淮河快活的可不单单是勋臣官员们,有钱人也不少,结果都叫当成通虏的贼人给抓了,事后能不能从锦衣卫的大牢出来,那可真得看运气了。
三山门前一片乱糟糟,一些拉车的马匹受到惊吓,四处飞奔起来。这一来四下而跑的人群更是叫苦不已。一边闪避着飞驶而来的马车,一边还要躲着旁人,以免被挤倒。
承袭其父赵之龙忻城伯爵位的赵承馥也在人群之中,和他父亲一样,此人也是胖得厉害。说起来,当年弘光帝出逃之后,南京城的真正主事人并非魏国公徐久爵,而是被崇祯皇帝寄予厚望派往南京任勋臣的赵之龙。
自成祖迁都北京以后,这南京城真正掌握实权的只有三人,一为南京兵部尚书,一为守备南京勋臣,一为镇守南京太监,其他六部官员和勋贵不过是虚有其名。魏国公徐久爵虽是开国第一功臣徐达的后代,可只在各种典礼上排班居首,做做样子而矣,根本无法决策任何大事。至于江南士绅领袖,官居礼部尚书的钱谦益,也不过是朝堂上的泥偶,让人看看的。
当年崇祯皇帝派赵之龙离京前往南京任守备勋臣时,特意赐座赐茶,更叫东宫太子和二王并侍,当着三个儿子面对赵之龙说道:“留都根本重地,朕已简用二人,一为司礼太监韩赞周,此人忠诚勤慎,足当守备之任;一为兵部尚书史可法,朕未识面,然人争言其材,朕亦詷得之。今得卿而三,朕无忧矣。然赞周扫除长耳,可法起家孤寒。若卿与国休戚,较二臣更异,知必尽心,副朕委任也。”
只可惜崇祯皇帝还是识错了人,史可法和韩赞周都竭忠死事,与国休戚的守备勋臣赵之龙却在弘光出逃后,立即派兵驱散拥立伪太子的百姓,大张告示宣布向清军献城。因为赵之龙掌握了南京城内的兵权,魏国公徐久爵等勋臣及钱谦益等官员只能随之一起降清。
定武帝起复这帮降清勋臣,其实按理也说得过去。当年不管是隆武帝,还是永历帝,都曾起复过一帮曾失节的勋臣和官员,这也算是有前例,毕竟这帮勋臣都是开国和靖难功臣的后裔,两百多年下来,一个个都成了娇生惯养,只知托庇祖宗余荫的贵族子弟,指望不了他们什么。国难当头,他们手中无兵无权,为保性命,也无可厚非。然而定武帝连赵承馥的忻城伯都给起复了,未免就有些失着,招人诟病。毕竟,其父赵之龙当年可不是无权无势的勋贵,而是手握南京大权的守备勋臣。其决策降清,致使南京失陷,后果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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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馥也是应人之邀准备到秦淮河听曲的,哪想遇到这种倒霉事。他人太胖,跑了几十步就有些气喘,好在车夫一直跟在身后,顾不上自己伯爷的形象,一把拉过他急道:“快,快,快背老爷回府!”
“哎!”
车夫不敢怠慢,忙弯腰将赵承馥驼上了背,一步一颠的跟着人群跑去。赵承馥体形甚胖,车夫背了没多久就觉得吃不消了,想停又不敢停,硬撑着往前跑,可是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赵承馥看得是心急不已,眼见后面亲军校尉就要冲过来,急得两个脚乱踢起来,好像身下的车夫是马匹一样,一踢就能飞跑起来。
可惜车夫是人,不是马,赵承馥再怎么踢他,车夫也跑不动了,眼角余光都能看到冲上来的亲军了。赵承馥眼睛一闭,准备忍受被他们撞倒在地的痛苦。谁知亲军的人根本不理会他,从他身边风一般冲了过去。
“好险!”
赵承馥一擦额头虚汗,以为亲军不会抓他,可再一看,那帮亲军竟是如放闸的洪水般涌进了三山街。
“坏了!”
赵承馥一拍自己脑袋:“快,快,快回府,可不能让他们进府,老爷桌子的银票还没收起来呢!”都这节骨眼了,他还惦记着钱呢。
亲军追着人群就涌进了三山街。大街上要不就是在前面跑的官员和勋贵们,要不是就是在后面追赶的亲军,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京中有人造反了呢!
“抄,一家一家的抄!”
在上官的命令下,亲军们将三山街两头一抄,然后便是挨家破门。
南京城内这帮失节勋臣家里都富得很,每家都蓄有家丁护院,从前清军没来时,平日内没事就喜欢带着出去逞逞威风。后来清军来了,便收敛了些,可私底下家丁却是没解散,仍养在那。这么多年下来,家生子都是一大堆,算得上是家大业大。清廷要不是顾忌面子,只怕早就对这帮降臣动手了。
然而家丁蓄得再多,亲军上门,这帮勋臣又哪个真的敢相抗。他们真有这胆量,当年就不会出城迎大清兵了。在周保国的指挥下,亲军一家一户,逐院逐屋的清查,各家府邸不断响着“通虏”的喝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