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妻、子俱付我食之

汉人直抬满州,这还是大清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便是宁完我、鲍承先、范文程那等开国老臣,不过是隶的汉军旗,都没能抬入满州,尔今却要抬唐三水入满州正黄旗,顺治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虽然唐三水这人不错,够忠心,又能干,自己还将他的名字手书在大内的屏风上,但不管怎么说,这人总归是个汉人。

主意是索尼出的,鳌拜也认为这个点子好。这两个奴才出发点是好的,主子现在暴脾气,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惩罚官员圣旨一张张的出去,后果主子可能不愿去想,可奴才们不能不想。主子认为满汉有别,满州是大清国本根基所在,要是满州混了汉人,这根基就会损坏,所以将汉人直抬满州,是对满州的混血,玷污,更易被汉人同化,满州一族彻底消亡。

奴才们承认主子的看法是正确的,但却不合当下实际情况。随着太平军夺取南京,明朝抗清力量再次兴起,局面已经变得变得对大清不利。人心这一块,更是逆转,连张长庚那个深得主子信重的汉人督抚都开城投降,可见不少人心中对于大清能否坐稳江山变得怀疑,动摇起来。而大清之所以能得汉人江山,靠的除了满蒙将士,更是靠的那无数汉官汉军。用明朝的话说,大清靠的其实就是一帮汉奸。

如今,这帮汉奸开始观望,开始反叛,开始为自己找后路,而满蒙子弟这几年损失又太大,难以承担压制汉军的重任,因此鳌拜很是担忧。为了大清的将来,他不再执着于对索尼的成见,主动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主张和索尼说了。索尼听后,也难得掏了心窝子,说眼下这光景,怕是必须要重用汉人了。

两个奴才达成了一致意见,便想抽个机会向主子进言,纳范文程折子所说,将汉军大量抬入满州,将绿营大量抬入汉军。但因为主子这些时日因为南京丢失心情暴燥,接连处置了大量满汉官员,京师传来的消息也让主子很是不快,为此杖毙了一个不开眼的小太监,使得这两奴才寻不到合适机会开口和主子说这事。

收到安庆急报后,索尼和鳌拜从中看到了机会。安庆一战是几月来难得的好消息,其他地方都是失地弃土,唯独安庆凭城坚守重创了太平寇,这个捷报无疑来得很及时,也很重要。

索尼和鳌拜立时将急报呈递主子,主子看了后果然很高兴,于是两个奴才便趁主子高兴的时候进言,抬唐三水入满州正黄旗,以此做为先例。口子一开,后面再效此例,便能简单的多。

奴才们坚称抬有功汉官、汉将入满州,会让这些人更加誓死为大清效力。顺治犹豫之后,同意了奴才所请。都说他是少年天子,易冲动,易暴躁,固执,但顺治其实还是愿意听取臣子奴才的建议,改正自己错误的。只是南京丢失关系太大,让他在徐州进退两难,着实丢了大面子,这才把怒火发泄到被俘的岳乐和郎廷佐身上,要不是这些臣子奴才无能,他这皇帝至于如此丢人么。

顺治原是想任金砺为江南右提督的,鳌拜却说既已抬唐三水入满州,那便索性龙恩再浩荡些,改委他为江南右提督,镇守安庆。要不然一直挂着广东提督,实在是名不符实。金砺此人虽有功,但亦有过,却需敲打一下。

顺治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又问索尼和鳌拜如何看待太后主张查抄八大皇商的事。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鳌拜初听这个消息时着实吃了一惊,觉得范文程不应该向太后出这馊主意,可不这样做,国库就无来龙,大军还在扬州耗着,真要没了钱粮,灰溜溜的班师回去,恐怕后果更严重。

索尼却是认同宁完我的法子,御驾回京,信王也回返,把南边都扔给明军自己内讧去,大清如前些年一样继续渔翁得利,坐看朱由榔和伪唐王自相残杀。可现在太后拍板定了此事,他便不好再说什么。

“也许母后的法子未必就错了,大清能养得了鸡,自然取得了卵。大清要不在了,这鸡再多又有何用?那些皇商都是朕封的,他们挣的银子也都是我大清给的,现在朕要拿回来,似乎也没错。”

顺治摇摇头,第一次在奴才面前叹了口气,又说道:“朕出京前,局面尚可,不想还未过江,南边就糜烂到这程度。朕有时候想,是不是朕真的无能,才导致今日局面。若非如此,怎的上天还让我大清国事如此多艰呢。”

“主子,汉人说,多难兴邦。”索尼眼眶一红,主子难过,他这奴才肯定要心酸。

鳌拜却道:“主子万不可这样说,尔今局面还没有崩坏,闽浙尚在我大清手中,江南亦在,贼秀才就是占了南京,眼下不还是缩在南京一隅,难以施展手脚么?....旁人以为咱大清现在落了下风,奴才却以为咱大清这是困住了贼秀才。”

“朕设江北大营的目的就是让贼秀才难以他顾。”顺治点了点头,鳌拜这话间接拍到他心窝,他收起刚才的心酸模样,想了想,却又有些愤怒道:“梁化凤怎么搞的,为何没能拿下管效忠?他若解决了管效忠,并了他那八千兵,贼秀才不更是动弹不得!朕也好尽快发兵过江。”

索尼和鳌拜不知如何回答主子这话,眼下梁化凤和管效忠是万万不能再火拼了,要不然,江南无有牵制,岂不便宜了贼秀才。

顺治消了消火气,许也是意识到自己一厢情愿了,梁、管二人一个在苏州,一个在常州,这么多天来两人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用说肯定是彼此猜疑提防呢。这情形,你让梁化凤如何解决得了管效忠?他若真动手,只怕两败俱伤之时,便是贼秀才伸手之时。

索尼正要奏禀江北水营征集船只一事,耳畔却传来主子的声音。

“你们说,朕能否招降贼秀才?”

“招降?”

索尼和鳌拜都呆在那里,主子这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顺治没理两个奴才目瞪口呆的样子,在那自顾自说道:“朕封贼秀才为江南王,这个条件如何?如果嫌低,朕抬他入满州正黄旗,授他和硕亲王,你们说如何?”

“这...”

索尼和鳌拜真是说不出话来了。

顺治有些不快,“朕知你们在想朕这是异想天开,不过不试一试怎知这事不成呢?”顿了顿,顺治似乎找到此事可行的例证,他有些兴奋道:“那郑森不也屡次要与朕讲和吗?为什么现在朕不主动和贼秀才讲和?”

顺治越想越觉此事可行,他提笔亲自写了一封劝降信,命大学士巴哈纳渡江去南京找贼秀才说和。

巴哈纳硬着头皮渡江,找到了镇江太平军,对方听说他是鞑子皇帝的使者,不敢怠慢,快马送他去南京。结果周士相却不许巴哈纳进城,在看了顺治的亲笔信后,周士相命桂永智出城带了一句话给巴哈纳——“将福临母、妻、子俱付于我食之,便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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