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城和香山一样是广州府的辖县,其距广州城只有60公里,距太平军最近控制处银瓶嘴山一带只40公里远,因此增城清军是除顺德绿营以外离太平军最近的一支清军。
周士相起先并不想攻打增城,因为单以距离而言,攻打离得较近的顺德有利太平军突袭及撤退,而攻打增城则要远得多,不利此次作战只为夺取粮食的战略意图,同时也会加重辎重营的运输负担。
可是张安花重金从唐三水那里买来的情报却显示顺德的清军虽然兵力较增城要少,总共只有1600人,但战斗力却比增城清军强得多,且有400旗兵驻扎于此。
周士相不是害怕顺德的汉军旗兵而不敢打顺德,现今他的太平军中也有一千多汉军旗降兵,军中上下对旗兵也没了从前的恐惧,真要决定攻打顺德,太平军的士气不会因旗兵存在而减弱。
让周士相决定不打顺德而打增城的原因是驻防顺德的清军将领是绿营参将葛明义,根据张安的情报显示,葛明义在清军中以善守闻名。
葛明义原是左良玉军中一名低级军官,左良玉之子左梦庚降清后,他也一同随之降清,后随清廷任命的南赣总兵胡有升驻防江西赣州。顺治五年以后,江西金声恒、王得仁,广东李成栋等降清将领陆续反正归明,为了打通江西和广东的联系,金声恒、李成栋相继对赣州城发进了进攻,结果任凭金、李二人如何率部猛攻赣州,赣州城都被清军牢牢控制在手,最终此城的存在也让金声恒、李成栋饮恨败亡。
在赣州的守城战中,时为千总的葛明义向总兵胡有升进献了多条守城方略,表现出了惊人的守城天赋,其后葛明义被南下的尚可喜看中拨入藩下。前年李定国率大军攻打肇庆时,葛明义又以游击衔协守肇庆城,结果就是李定国在肇庆城下碰壁失败而回。
在此之后葛明义又陆续参加了几次围城战,结果都是攻城的明军失败,因此可以说只要城中有葛明义在,攻城一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破开城门。也正是因为葛明义的善守,尚可喜才命其驻防顺德这座军事要镇。
顺德紧邻江门、佛山,又连通番禺、香山两县,是清军三江口防线的重要支撑点,一旦顺德有失,广州就无任何屏障可言了。如此重要之地,尚可喜自然要派一名猛将镇守,这个猛不是战场冲杀的猛,而是守城稳若泰山的猛。尚可喜麾下战将如云,以守城出色的却只葛明义一人,也唯他能担负顺德的守卫之责。
太平军刚刚成军,新编各营又刚刚整编完成,新兵的训练也还不足,因此周士相不能冒险攻打有一个善守之将坐镇的城池。清军可以忍受一百场失败,太平军却不能接受一次,这就是现实,真要因为攻打顺德而失败,周士相相信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军心士气必为之重挫。
另一个不能打顺德的原因是顺德关系清军的三江口防线安危,尚可喜可以由着太平军在香山活动,是因为太平军在香山的活动还触动不了广州的安危。可是顺德却不同了,太平军若攻打顺德,极易剌激新会明军的神经,万一叫太平军真占了顺德,新会的陈奇策和朱统等人肯定会趁机挥师三江口,到时太平军在后,新会明军在前,腹背受敌的三江口清军还真有可能支撑不住。
三江口一失,尚可喜就失去战事主动权,到时是打是守都由不得他了,只能被动应对。因此在满州八旗兵还没到来之前,尚可喜是万不能容三江口防线有失的,这便注定太平军冒然攻打顺德会引来尚可喜的疯狂报复。新编的太平军同样也承受不住广州清军倾巢而出的打击。
“顺德得留着,要打也不是这个时候打!”
周士相否决了攻打顺德的提议,宋襄公和秦智生便只能将新安和增城两县呈上来供周士相决定。
新安县也就是后世深圳和东莞一部分乡镇所在,和香山县隔江而望,这里也是周士相为太平军下一步发展物色的地盘。新安往东是惠州,惠州再往东就是潮汕地区,这里是广东最大的产粮区,也是广东清军粮饷的主要来源。
新安县清军并不多,因为潮汕和惠州都被清军占领,新安境内的明军又被剿灭在梧桐山、七娘山一带,故而驻防绿营只有几百人。不过若要攻打新安,首先就必须解决增城的清军,要不然增城清军就会如一根钉子般死死插在新安和香山的结合部,这会让太平军十分的不安全,一旦增城清军切断香山和新安的通道,还只在纸面上的水营是根本无法利用珠江将两地太平军联系在一起的,到头来只能是被清军各个击破。因此现在就打新安十分不合算,也极度危险。
“就打增城!”
军帅府会议上,周士相拍了板,“先发制人,北京来的满州八旗已经到广东了,尚可喜那个老乌龟待他们休整完毕后就会动手,他要么是对新会陈老将军那里下手,要么就是对我们太平军下手,所以咱们得抢在他动手之前先给他一家伙,让他先不得安稳,至少也要让他后院起火,不能全力动手!”
“攻打增城由步军左营和我的亲兵营负责,另外邵成国的骑营也参与战斗,辎重营跟随主力后面待命,一旦我军夺取增城,则辎重营马上进城将能搬走的粮食全部搬回来,一粒也不留给清军!城内的百姓愿意跟咱们回香山的也都带走,不愿意的给他们发些粮食让他们到其他地方躲避,免得被清军报复屠杀。”
“拿下增城后,骑营掩护辎重营搬粮食后撤,步军左营暂时不要撤,先留3天,若是广州清军过来,就在增城阻挡住他们。也不要和清军硬拼,边打边撤,尽量把他们吸引到银瓶嘴山,我带亲兵营在那里接应,再要炮营在那设伏,看能不能把追上来的清军给包掉!”
周士相一连串命令后,秦智生提出疑问,他道:“军帅,咱们既然出兵攻打了增城,为何不能占住它,反而要撤回来?把增城变成咱们太平军的地盘不好吗?”
周士相明白秦智生的意思,直接占领增城为太平军多取得一块活动地盘,这样太平军在清军未来的大规模进攻中就能有缓冲之地,或者说是可供逃窜之地。
他解释为何不能这样做的理由,他道:“咱们现在的力量有限,各营都是新创,训练不足,做为野战的步军左营和步军右营真正能上阵的不过全营一半兵力,甚至还不足一半!若是我们要守增城,兵放少了肯定不行,必须让步军左营或者步军右营这两支最精锐的营头放在那。我问你,步军左营或右营放增城了,咱们军帅府手上还能有多少兵力应付顺德方向的清军?万一尚可喜决定先来打香山,咱们要不要守?要守的话增城的兵要不要撤回来?如果要撤,咱们守它做什么?如果不撤,咱们总共就万把人,去了三千在增城,余下这七千你们有把握能挡住清军?别忘了,和清军比起来,咱们太平军还很弱小,所以手头的每一分力量都要紧紧握住,绝不能分散!”
“末将明白了。”秦智生和宋襄公相互看了一眼,认可了周士相的解释。
周士相却未就此止住,他接着说道:“咱们打了增城却不留兵把守,情况就不一样了,主动权完全操在我们手中,我们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手头现有的力量都能集中在香山,这样就不怕清军来翻我们的老巢.....我再问你们,要是我们从增城撤兵,清军是不是还得接着派兵守增城?他若再派兵守,我们则同样再找空子打它一次,重复几次,增城就会成为清军的鸡胁,除非是尚可喜决意先解决咱们太平军,要不然他们自己就会放弃增城!”
“总之一点,咱们不能守死城,把自己放在一个被动挨打的地方,哪怕那个城再好,只要咱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扛起守卫这座城池的担子,那就不要取。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
周士相对拿下增城很有信心,因为增城相对顺德而言,实在是一块软得不能再软的骨头。
增城绿营原本就是南海卫的明军卫所改编而来,领兵的千总江双喜更是个无能之辈,带着1000多手下营兵本想援救良字都捞个功劳,哪曾想却被太平军的40多个骑兵给打得溃不成军。就这种战斗力,还能指望他们守住增城?江双喜逃回增城后对太平军还尚有余悸,命令手下的营兵全部龟缩在城中,唯恐太平军会从银瓶嘴山杀进他的老窝。
广东总督李率泰闻知江双喜在银瓶嘴山大败后,气得就要下令马上削夺江双喜的千总官,可这江双喜打仗不行,做人却是端得厉害,总督府上下早就被他打点得妥当。这不总督大人刚发话,一众幕僚就劝了起来,说江双喜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他当年主动降了大清的份上,也不能如此苛责于他,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平南王手下那帮悍将那么能打,不照样在新会碰得头破血流嘛,又何况江双喜呢。
被底下人劝着劝着,再加上也是这么个理,李率泰便罢了治罪江双喜的心思,改从惠州和丛化州等府县拼凑了2000营兵调拨到增城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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