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昆明城小东门前,有急促的铜锣声响起,好奇的百姓随着声音望去,发现在是府衙的几个书办领着十来个兵丁正在那张贴告示。兵丁们在张榜,书办们则在扯着嗓子喊:“晋王殿下有谕至,百姓们速来看!”
四面八方的百姓被铜锣声和书办的喊声吸引至小西门前,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个小西门前挤得水泄不通,前面的呆呆看着榜文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们不识字。后面的人看不到前头榜文写的什么,有识字的也因为距离太远无法看清榜文,只能拼命的叫喊要前头的人让让,让他们过去看了告诉大伙。可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又哪里能挤得过去。
有心急的百姓看到书办中有个熟人,便叫道:“陈二爷,晋王殿下有什么传谕,您老倒是给念念啊。”
那陈二爷是一个中年书办,秦王在云南办科举时考中的秀才,虽说秦王如今成了大逆,但朝廷也承认他在云南取的士子,只不过哪怕圣驾移跸昆明,也没有再开科举,更休说云南的乡试了,所以陈二爷这秀才再也没能往前一步成为举人老爷,这些年便一直在衙门里做个小书办,勉强养家糊口。
见是街坊喊自己,陈二爷便和那队兵丁的带队之人小声说了几句,得到对方同意后便朝前走了几步,然后高声对围观的百姓们喊道:“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我把晋王殿下的榜文给大家说说。”
人群一下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巴巴望着陈二爷。
陈二爷先在心中暗叹一声,然后对人群扬声道:“殿下说了,他在云南多年,颇受百姓照顾与支持,与我云南百姓也是情如父子,本想与百姓们同享太平,然现在北方的清军大举入滇,国事颠危,殿下为保朝廷和皇上,不得不保圣驾再次移跸。此去危险重重,山高水远,又有清兵追击,所以殿下实在无法带百姓同走,还请百姓们能够明白殿下的苦衷。殿下又说了,他恐清军入城后会对百姓大加屠戮,而百姓们手无寸铁势难抵挡,因此殿下在前头为百姓们挡着清军几日,希望大伙能够赶紧从城中撤离。”
“圣驾要再移跸?撤离?...”
人群听了陈二爷的话后一阵骚动,有听明白了晋王说的什么,也有没听明白,那没听明白的就问了:“殿下到底想对我们说什么啊?”
“说什么?”
陈二爷苦笑一声,声调猛的提高,喝道:“殿下让你们快从昆明出逃,因为这昆明城呆不得了!你们要是不走,清兵进城你们就要遭殃了!”
“啊?!”
人群一下炸了,胆小的想到这几天城中的流言,吓得一下哭喊起来。
有人不敢相信,大声问陈二爷:“天子尚在城中未走,殿下怎的就要我们出城呢?”
“天子?”陈二爷脸颊一抽,看着那人摇头道:“天子已经出城了。”
“啊!”
那人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二爷。周围百姓却知大祸临头,圣驾都走了,这昆明怕是真不保了。
“各位乡亲父老,都别站这了,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带老婆孩子跑吧!”
陈二爷说完之后朝人群一拱手,然后带着那几个早就心不在焉的书办匆匆往人群外挤。他们也有老婆孩子,也有亲人,他们也要跑了。
“天子跑了,天子跑了!”
“昆明守不住了,大清兵要到了,大伙快出城逃命吧!”
“......”
晋王传谕榜文在昆明城中同时贴了数十处,几乎同时,昆明城中哭喊鼎沸,无数百姓扶老携幼往城外逃奔。
西城那边,混乱之中却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叫喊:“晋王大兵保圣驾往西门去了,大伙快去随驾跟着一起跑吧!”
如无头苍蝇般不知往哪出逃的百姓们听了这话,哪还顾得上真假,全一窝蜂往西门跑去,果然,晋王的军队正保着几百辆马车从西门出城。
“跟圣驾走,跟圣驾走!”
“大伙快去西门,晋王大兵保圣驾从西城走了,大伙快跟上去吧!”
昆明城中,到处都有人喊着要百姓往西城去追赶圣驾。此举让保护圣驾西撤的晋王麾下大将靳统武大怒,却又无法将那些鼓噪百姓追赶圣驾的“奸细”拿获,更不能驱赶百姓不让他们追随,只得传令圣驾速行,万不能让昆明城中百姓拖慢圣驾西撤速度。
.......
交水晋王军中大帐,晋王殿下一脸忧虑的看着从昆明过来的部下,问道:“圣驾出城了没有?”
“已经出城。”
“好,等百姓再撤一批后,就叫靳将军把城中仓库储粮尽数烧毁,切勿资敌!”
“得令!”
来人大声应命,飞骑疾奔而回。
巩昌王白文选也是一脸忧容,他对晋王道:“殿下,真不去川中了?”
晋王稍有踌躇,终是下定决心:“不去川中,改去滇西。”
闻言,白文选叹了口气,不再劝,只道:“我与殿下往滇西撤,庆阳王冯双礼、武功伯王会、延安王世子艾承业他们却不肯去滇西,反率部向四川建昌转移,这不是要和我们分道扬镳吗?”
“他们和我本就不一条心,如今大难临头,怎还要与孤一起走。”
李定国脸有怒容,显然是冯双礼他们不肯西撤,反去川中让他感到愤怒。
见定国发火,白文选便不再言语,吏部右侍郎金维新却突然开口道:“禀殿下,通政司右通政使邹简臣不愿附殿下西走计,于朝臣中散布流言,又多番在陛下那里进谗言,眼下人心惶惶,下官恐陛下会听信谗言。”
“是么?”李定国眉头一挑,“去,将邹简臣拿下处死。”
白文选听后大吃一惊,然让他更惊的是,晋王随口又吩咐左右:“去将广平伯陈建拿下!”
广平伯陈建乃蜀王刘文秀部下大将,蜀王死后,蜀王府三千精兵便是由陈建统帅。按撤离计划,陈建当率部随圣驾一起西走,现在晋王却要派人抓捕陈建,这不是乱上添乱,更让那些“秦兵”寒心吗!
所谓秦兵乃是蜀王刘文秀一力安抚下来的孙可望旧部,以孙可望精锐驾前军为主,兵力有四五万人左右,冯双礼、王会、艾能业他们便属秦兵。孙可望降清后,秦兵因是蜀王一力安抚,又都惧怕晋王,所以都唯蜀王马首是瞻。蜀王病死后,晋王对秦兵更加歧视,多方打压,早令秦兵不满,这也是为何冯双礼他们不肯与晋王西撤,反联合起来去川中的原因,也是晋王为何要下令抓捕陈建的原因,因为晋王担心陈建也会率部随冯双礼他们去川中。
若陈建孤身一人,晋王倒无意害他性命,可他部下那三千蜀王府精兵却是一支不可多得的力量,眼下晋王和巩昌王兵马要集中对付吴三桂,护驾的兵马只有靳统武所带的几千人和陈建所部,要是陈建也随冯双礼他们去,护驾兵马可就单薄了。因此为防万一,晋王便只能拿下陈建。
白文选很想对晋王说你这命令只会让祸事更烈,可看晋王坚定神色,劝说的话也只能咽下肚中。晋王自大败之后,行事越发乖张,和从前判若两人,很多时候白文选也只能选择不吱声,不然,恐晋王就要疑他了。
帐中文武有十数人,却摄于晋王威,无一人敢劝。只贵州巡抚辜延泰脸色微变,趁人不备溜出帐中,吩咐亲随速去密报广平伯陈建,让他率部逃走,免为晋王所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