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跑路时顺的。我怕之后还需要湿毛巾,拿着安心点。”邱雨菲说着,一脸茫然地看了过来,“你呢?又哪里来的电脑?”

许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也是跑路时顺的。

事实上,不止是那台电脑——与电脑紧紧相连的打印机,也在一路颠簸之后,愣是被拖着颠进了电梯里。现在上面的指示灯还在亮。

电梯还在下沉。隔着电梯厢,能隐隐听见遥远的嘶吼与尖叫声,轿厢时不时摇晃一下,给人一种随时要崩的感觉。

许冥喉头滚动一下,看看怀里的电脑,又想起方才那声音说的关于“根”的话题,突然有点头大。

“诶。”她在脑海里悄悄询问,“这东西,之后该怎么处理啊?”

“……我怎么知道。”那声音也有些恍惚,像是麻了,“你是人类,这东西你不能直接用。也就只能用来喂规则书了吧……”

喂?怎么喂?

许冥又是一愣,就在此时,却听邱雨菲一声惊呼,神情紧张地看了过来。

“冥冥!你的包!”

……??

许冥诧异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手包的颜色不知何时已变得有些深。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大概看出来,那是一种偏红的深色。

暗沉的红色染开一大片,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滴。

不过许冥看到的画面没那么精细,但可以确定,包里肯定有东西在搞事。

她拧了拧眉,单手环住怀里的电脑,腾出一手翻找,很快就掏出了自己的首要怀疑对象。

那本本子,九号规则书。

本子封面依旧干干净净,蜡纸的封皮凹凸不平,隐隐给人一种流动的错觉。本子的侧面却沾上了一些红色的液体,面积不大,颜色刺目。

许冥试着用拇指擦了一下,没能擦掉,却将合拢的纸张搓开了一些。她微微一怔,又赶紧尝试着掰了一下——

只见之前紧到仿佛被粘住的本子,这会儿却能打开了。

不仅如此,里面还多了不少字。许冥是从中间打开的,印入眼帘的首先就是两行熟悉的手写体:

【已建立:三级规则依据:[怪谈拆迁办]】

……好的。

所以这又是什么意思?

许冥克制地吸了口气,忙用单手艰难地翻起纸张,想获得更多讯息。不料刚翻两下,忽听上方传来一声清晰的崩塌声,旋即整个轿厢又跟着重重一晃——

“啊哦。”脑海里声音再次响起,“这事是真的搞得有点大了。”

“还好你们出来得及时……”

——什么?

许冥眉头拧得更紧,刚在意识里发问,耳边便响起邱雨菲惊慌的尖叫——

再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轿厢倏然一暗,重重往下坠去。

同一时间。

敏锐地察觉到远处传来的巨大崩塌声,一个焦急的身影倏然停下脚步。

那是个穿着深色兜帽卫衣的高个年轻人,上半张脸隐在碎发与帽子的阴影下,只露出线条流畅的嘴唇与下巴。

停下脚步的瞬间,他循声朝远处望去,缀满灯光的夜幕下,却什么都没看到。

尽管如此,他还是皱起了眉,片刻后,又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

挎在肩上的旅行袋忽然蠕动起来,拉链被从里面顶开。一颗小小的、毛绒绒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在空气中四处嗅探,又嘤嘤叫唤了起来。

“嘘。”男人赶紧朝它比了个手势,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她已经没事了,我能感觉到。你乖一点,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好不好?”

狗崽又嘤嘤叫了几声,不情不愿地缩回了袋里。男人松了口气,注意到旁边路人好奇的目光,又赶紧垂下头,用力拽低了兜帽的边沿。

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又将卫衣的拉链往上拉了拉——动作间露出修长的脖颈,喉结处突兀地缠着一根红色的丝带,带子上装饰着金色的铃铛,铃铛的一侧,是个阳刻的“冥”字。

随着男子的动作,那铃铛被竖起的衣领完全遮住。紧跟着,便听匆匆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男子带着那个硕大的旅行包,沿着街道快步往前。

街边的路灯闪了一闪,很快,便再照不见一点人影。

第十六章

许冥再睁开眼睛时,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她人正躺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库里,就在电梯门边上。邱雨菲卧在她的旁边,被值夜保安的手电晃得直眯眼睛。

“诶, 诶!小姑娘!还清醒吗?”保安大爷的声音传过来,初时模模糊糊, 很快又变得清晰, “诶这都叫什么事……没事吧?要我叫救护车不?”

“……”

许冥听到“救护车”三个字,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忙摆着手坐起身, 才刚一动弹, 又觉一阵头晕脑胀,胸口酸胀得直想吐。邱雨菲比她状态要好一些,忙伸手将她扶稳, 只说两人是吃夜宵时喝多了酒,好说歹说,总算是先劝走了热心的保安大爷。

目送着对方离开, 邱雨菲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我去……”她回头看看身后的电梯, 面上犹带着几分恍惚,“冥冥老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才做了好可怕一个噩梦……”

“梦你大爷。扶我起来。”许冥难受得皱起了脸,“怪谈区域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一样,现在抓紧回去躺着,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淦, 所以还真不是梦啊。”邱雨菲脸色又是一变, 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又面露古怪, “我的工牌呢?里面的东西,难道是不能带出来的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许冥随口应了一句,同样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微微蹙起了眉。

不光是她俩的工牌,她之前抱在怀里的电脑也不见了。九号规则书倒是还在,又回到了她的包里。

怪谈区域里的寻常物件是无法带到现实的,这点许冥心里有数——可那台电脑呢?

许冥也想思考,可脑壳实在太疼了。邱雨菲试着摸了摸她的额头,吓得叫出了声,赶紧将人扶出了地下车库,拿出手机,开始叫车。

“诶。”就在被她扶到人行道上的时候,许冥终于忍不住开口,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包,“邱雨菲,你看,这包是什么颜色的?干净吗?”

“?”邱雨菲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又瞟了下她的包,飞快道,“白的啊,干净得很,怎么了?”

“……”许冥没再说话,只垂下目光,若有所思。

她的视野里,那个被邱雨菲称为“干净得很”的白包,此刻正染着大片的血色,暗沉浓郁,腥味扑鼻,兀自淅淅沥沥地往下淌。

再往周围一扫——

不远处的公交车站里,站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儿,脖子以古怪的角度扭曲着,脑袋时不时滚下,又被她迟缓地捡回;再远点的马路中央,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正麻木僵硬地站在马路中央,一辆辆疾驰的电瓶车从他半透明的身体里穿过,他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只在红绿灯跳转的时候,会如同惊弓之鸟般,猛烈地转动下头颅。

“……”

许冥沉默地收回目光,无奈地闭了闭眼睛。

好消息,她们应该是真的从宏强逃出来了。

坏消息,她那双见鬼的眼睛,似乎又回来了。

不带白痴滤镜的那种。

恰在此时,邱雨菲的手机忽然叮叮叮地响起。她慌忙低头看起消息,顺手拍了拍许冥。

“是嘉怡姐!她拉了群,正在问我俩的状况。”邱雨菲道,“特别问了下你,说给你发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许冥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手机,摸出来一看,果不其然,连机也开不了,成砖了。

“要死,那我等等车钱都没法付……先记你账上啦。”许冥疲惫地啧了一声。正好这会儿邱雨菲叫的车靠了过来,她摇摇晃晃地坐进后座,艰难开口:“师傅,麻烦加一个地址。北湾大道绿竹花园27……唔!”

话未说完,脑袋又是一阵抽痛,太阳穴跳得仿佛要爆炸。邱雨菲赶紧把她摁到了椅背上:“行了行了,这样谁敢让你一个人回家啊,今晚先去我家吧。”

许冥本想拒绝,但实在难受,想想还是点了点头。车子很快启动起来,她迷迷糊糊靠在椅背上,只觉意识在不断下沉,却听旁边刷着手机的邱雨菲忽然“啊”了一声。

“冥冥老师!”

在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的是邱雨菲诧异的低语:

“嘉怡姐打听到了——

“老李,真的出事了!”

老李死了。

一件相当令人无奈且痛心的事。但对他们这些刚从宏强逃出来的人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真正让邱雨菲惊讶的,是老李的死因。

……他是死在自己家里的。

“据说是下午前往拍摄地的时候忽然不舒服,带队的王哥就让他先回去了。结果就在自己家里猝死了。”

又两个小时后,邱雨菲租住的小屋里。

邱雨菲仰躺在床上,手上还在不停地刷手机。她的旁边,是睡了两个小时后总算有了点精神的许冥。

后者正在用邱雨菲的笔电挑新手机,闻言蹙了蹙眉:“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参加宏强怪谈的拍摄?”

“不光如此。”邱雨菲腾地坐起了身,“而且你猜怎么着?”

“嘉怡姐已经问清楚了,她说我们公司要去拍的那个废楼,其实根本就不是宏强的楼——那只是一栋普通的待拆危楼,是网上有人拿着它的照片牵强附会,硬把它和宏强联系在一起的!”

许冥:“……”

也就是说,老李的死也好,他们公司也好,实际上都和真正的宏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他们甚至连单方面的业务往来都够不上,撑死就是个蹭热度的关系,还是蹭热未遂。

“你说怪不怪。”邱雨菲穿着睡衣盘坐在床上,一脸莫名其妙,“那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是进去的啊?尤其是老李,他的死和宏强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啊?”

许冥:“……有没可能,是因为我们侵犯了它的版权?”

邱雨菲:“所以它大老远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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