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常见的结果,就是直接被当作送上门的外卖。毕竟有份量的灵魂,本身也算是相当不错的养分。
许冥:“……”
“那个,冥冥老师?”
正在焦灼间,邱雨菲的声音又轻轻在身后响起。她这会儿比许冥更一头雾水,方才见许冥停下,自然而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们到底要去哪儿啊,怎么还在往里走。”她探头努力往走廊里面看去,“我们,到底怎么办呀?”
“……”许冥没说话,只用力闭了闭眼。
紧跟着,又听她重重吐出口气。
“你回电梯里,别出来。”她说着,朝后摆了摆手,自己则挺直了腰板,再次往前走去。
“喂……喂?你想干嘛?”
脑袋里,鲸脂人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回,明显带上了几分慌乱:“不是我刚才说那么多,你到底是哪里没听懂啊?警告你你别乱来,都说了这事你管不了——”
“管不了也得管。”许冥嘴角紧绷,硬着头皮在意识里回道,“是我把她派出来的,放着不管算什么事?”
况且,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既然怪谈的规则不保她,那就用她自己的规则保就是了。
“……不是,你等等。”听她这么说,鲸脂人不由顿了下。按说许冥这话是提升士气的,可不知为何,它听了却只觉得更加不安,“你到底几个意思?”
“没几个意思。”许冥却道,眼见着那两个架着顾云舒的工作人员在某扇门前停了下来,不由再次皱了皱眉。
“你等等记得配合我就是了。”
鲸脂人:“……”
不是,所以是配合什么?你还指望我配合什么?
给你加特效吗难道!
另一边。
时间倒回两分钟前。
走廊的另一端。二楼楼梯上。
凌光揉着自己刚刚卸完妆的脸,沿着台阶缓步而下。耳边正传来同伴方雪晴不加掩饰的嘲笑。
“我的个老天啊,合着你就因为这事,放弃行骗直接回来的啊?”
她不客气地嗤了一声,停下脚步,抱起胳膊,好笑地看着凌光:“大佬。还隐藏大佬。这么喜欢脑补,你干嘛不去写小说。”
凌光:“……”
“我说了,这不光是我的脑补。”他闭眼吸了口气,跟着一起停了下来,“当时我确实是——”
“你确实看到一个很凶的怪物当着你的面落荒而逃,也确实听见了有人隔着墙说话。对,我理解。”方雪晴挑眉,“可你怎么确定,那怪物就是因为那人被吓跑的;又怎么确定,那家伙就是在和你说话呢?”
“傻子,你都没见到她!”
“……”凌光噎了一下。
他试图辩解:“可她当时……”
“她当时很大可能,是在对别人说话。只是你个傻子,自己脑补太多,以为是在对你说!”方雪晴忍不住摇了摇头,“也不动动脑子。你当时是在行骗状态下,还隔着大半个楼梯间。神仙吗,眼睛还能自己拐弯穿墙看你。全自动制导啊。”
她嫌弃地闭了下眼,再次摇头。
“大佬。还隐藏大佬。”她呼出口气,“这简直是我今年除了拆迁办之外听到的第二好笑的笑话了。”
“……”凌光不解看她一眼,“什么拆迁办?”
“就那个什么怪谈拆迁办。有人拿这事忽悠小王,他信了。”方雪晴抬表看了看时间,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这事晚些再说,我们先去餐厅吧,那边说不定还能发现些什么……”
他们的房间位于8201,其实坐电梯下去更方便。只是之前方雪晴想再观察下其他房间的状况,沿着走廊一路走了过来,下楼时,便干脆从楼梯这边走了。
凌光还在纠结着那个隐藏大佬的事,闻言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抬脚就往下走。待下到一楼后,却似注意到什么,不仅自己匆忙缩回了楼梯间内,还将身后的方雪晴也一并推了回去。
“……怎么了?”方雪晴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露出警觉神情。凌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小心翼翼探出头去,朝着走廊里面张望。
“是酒店的工作人员。”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他们拖着一个人,正在开一扇门……奇怪,那人好像没意识了。”
“人类吗?”方雪晴登时拧眉,将凌光身体一压,也跟着探头往外看,“啧,这边看不清……等等,那身保洁衣服,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啊?”
“保洁的制服不都差不多吗?”凌光奇怪地看她一眼,神情随即严肃,“重点是它们想干嘛。”
如果是在对活人下手的话,他们总不能不管。
不过话说回来……唐哥传回的情报里,没提过还有这种情况啊。
凌光压紧唇角,观察的目光越发紧张。另一边,繁琐的开门程序似乎终于结束,在钥匙沉重的摇晃声与门锁咔哒的转动声中,那扇明显区别于客房房门的厚重门板被用力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响。
听得凌光一阵牙酸。
而就在他拼命思索着,是否该上前干涉,又该如何干涉的时候,另一道脚步声,出现在了走廊中。
“请等一下!”
伴随着急促脚步声而来的,还有一道清亮的女声。凌光和方雪晴皆本能地望过去,然而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
似乎是个年轻的女孩……凌光尽可能做出判断,下一秒,便又听到那女生道:“不好意思,但请你们把她放下来。”
“……”好直白!
被女孩直白要求震惊到的,显然不止凌光一人。那几个酒店工作人员也明显一怔,片刻后,还真有人应她了。
只是回应得也很直白。
“为什么?”凌光听到其中一人问道。
紧跟着,却见那女孩又往前走了两步,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清亮之中,语气更显笃定——
“因为——两国相交,不斩来使!”
……
……?
啊?
啊???
“她在说什么?”——这是不约而同陷入茫然的凌光和方雪晴。
“她在说什么?”——这是同样有些茫然的工作人员。
“……救命啊,你在说什么!”
——这是茫然之余又陷入抓狂的鲸脂人。
“……”
许冥被它吵得闭了下眼,没好气地在意识里回了句闭嘴。
旋即再次睁眼,无声吸气,缓步上前:
“俗话说得好,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何况,我们也不是来和你们打架的。”
不远处的酒店人员皆以警觉地半侧过身,许冥心脏狂跳,却只当没看到,只谨慎地在他们的几步之外再次停下脚步——而几乎就在她停下的瞬间,她的身后忽然一暗。
成片的焦黑尸首倏然显于其后,黑压压如同乌云压境,不过转瞬,又消失不见。
似是被这景象惊到,几个工作人员面上警惕更盛,许冥看在眼里,面上反而露出笑容。
“请不要紧张,我们绝对没有恶意。”
她说着,尽可能地挺直着腰背,明明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却还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念着不知在脑海里演练过多少遍的台词:
“正式自我介绍下,许冥,特派业务员,来自怪谈拆迁办。
“你们手里那位,是我同行的同事。不信你们可以看看她的胸口,应该还有我司的工牌……我们是被派来贵区考察的。
“说的通俗点,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使者’。”
第二十九章
走廊内, 一时陷入安静。
静到许冥连自己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到,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像是小虫在皮肤上爬。
……所以现在是怎样?有效果了吗?
许冥不敢确定。
好消息是, 她的右腿骨正在隐隐作痛,足以证明她方才“纸袍权威”建立起来的规则已经生效——换言之, 这个怪谈已经接受了“两国相交, 不斩来使”这条自古流传的战争共识,以及建立在这条二级依据上的衍生规则:
即, 当两个背景相当的组织交涉时, 不应当对对方的“使者”痛下杀手。
现在唯一的难点, 就在于如何让对方相信“怪谈拆迁办”这个组织的存在,并在此基础上,相信顾云舒的使者身份。
为了达成这一点, 许冥刚才还特意让藏在包里的鲸脂人配合自己放了个特效。十几个阿焦瞬放瞬收,主打的就是个稍纵即逝的压迫感。
……毕竟就像鲸脂人说的,这种轻飘飘的灵魂, 让人多看一秒, 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只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被唬住?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反应……
那怎么办?是没相信,还是他们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要再强调一次身份吗?还是再放一次阿焦虚张声势一下……
短暂的静默,对许冥而言却是度秒如年。她尽可能地继续维持着挺拔的姿态,心跳却不觉越来越快,后背都传来汗湿的感觉。
而就在她破罐破摔地琢磨起直接抢人的成功率时,对面的工作人员,终于有了反应。
原本已被推开的厚重大门, 又被重重关上。相距最近的一个酒店员工迟缓地转身, 抬眼看向许冥,说出的话却是十分清晰:
“你们, 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
她信了。
许冥眸光微动。明明对方是质问的语气,听完反叫她心口一松。
愿意质问,就说明在意。既然在意,就说明对她方才的话,他们已经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