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

那老头宁愿把TP卖掉,都不愿意相信她。

呵。

到底她是闻家的“外人”。

闻栖难忍地捂住胸口,翻涌的火气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她闭上眼睛,用沉默镇压一切情绪。

“闻栖!”

身后的沈尽寒急匆匆地唤了一声,闻栖脚步没有停,埋头往前走。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让人打扰。

“闻栖!”

沈尽寒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面露忧切,语气小心翼翼,“我正好要去你的办公室,我们一起。”

他试探着将手抬到半空,泛红的指尖往前微凑,想要触碰什么,却又不敢完全放肆。

闻栖假装没看见他蠢蠢欲动的手,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绕过。

“如果你是想要来教育我,那么闭嘴。”

身旁的人没有被她的怒气吓退,他亦步亦趋地跟上,直到与她并肩,才开口,“今天家里包饺子,要来我家吃饭吗?”

顿了许久,沈尽寒又添了一句,“我妈让我问问你。”

会议室离总裁办没有几步路,很快闻栖就陷入了无路可走的境地。

面对紧闭的大门,闻栖盯着门把手发愣。

他家吃饭为什么要叫她?

这是什么意思?

闻栖的世界里没有人情世故,只有利益纠纷,根本无法理解做客的意义在哪儿。

她没有理由答应。

沈尽寒站在闻栖身后,手紧张地背在身后,没有打扰她的思考。

张扬的人脆弱,羞怯的人沉稳。

极度矛盾的两个人仿佛来自两个世界,他们之间的联系仅靠沈尽寒的注视。

闻栖知道沈尽寒在等她,可她不想转身,也不想让他离开。

沈尽寒的家里有她向往的温暖。

她想占有。

搁置已久的占有计划重新启动,闻栖心底有了答案。

“那就去吧。”

“嗯?”

闻栖意识到自己嘴角上扬,她立刻低下头,严肃语气,“几点到你家?”

“你,你正常下班就行,我到时候来你家喊你。”

他还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大概还是不相信闻栖真的会同意。

“行。”

闻栖答应的原因很简单,她想摆脱闻家带给她的阴影。

在那个家庭成长的日月里,闻栖只有痛苦。

在闻母八月怀胎的时候,家里请来了一个算命的瞎眼道士,老道士对着闻母的肚子,手指飞快地捻了几下,高深莫测地抚着枯草胡须,草草地定下了还未出世的闻栖的一生。

他晃着脑袋,白眼止不住地往上翻:“此子若为男,盛世英雄,乱世枭雄。此子若为女,”老道士支支吾吾,半晌才组织好言辞:“便如砚池落棋,搅动局势,福祸难辨。”

老道士轻飘飘几句话,万把块钱落袋,心满意足地前往下一个富贵人家,却扰得闻家上下两个月鸡犬不宁,闻母拖着身子,到处求神问佛,唯恐生下个福祸难分的女儿。

闻母没什么文化,出身偏远,这辈子唯一骄傲的便是得到了一个优质男人的爱情,从此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大婚那天她就在心底发誓,她一定要生下龙子凤女,延续她的富足生活。

老道士的话叫她成日担惊受怕,就怕这富贵生活泡了汤,但神仙佛祖没能听见她的心里话,两个月后给她送来了一个棘手的女儿。

闻栖降生那天,闻家人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个脸色青紫的小家伙哭,谁都没有做好准备迎接这个命运难测的小女孩。

闻父闻母心情更是复杂。

闻栖的降生对于闻母来说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失败,她想弃,又恐道德的追责,只能半推半就地养着。

闻父想教,但又恐这枚棋毁了他半世的基业,只能半推半就地放任。

一半是爱,另一半是恐惧;一半是鼓励,另一半是打压,什么都是一半一半。

闻栖在这扭曲的环境中成长起来。她从小就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说爱她,却始终记不住她海鲜过敏,父亲放任她自由,却立下无数的规矩。

闻栖痛恨这一半一半的规则,于是她开始追求极致。不要偶然的,而要永恒的极致荣耀;不要眼前的,而要永远的极致胜利,不要短暂的,而要亘古的纯粹之爱。

但她不信永恒、不信永远、更不信亘古。

毕竟她活个几十年也就闭眼了,求得到哪门子的永恒。

所以她想要一个家,哪怕这个家是抢过来的也行。

闻栖已经打开了办公室门,身后的沈尽寒还愣在原地,平日里清冷气质的他显出一丝憨态,生疏得可爱。

“还有事儿吗?要不进来说?”她指着身侧的空隙,含着笑打趣,“总不能过来只是说这一件事情吧。”

“嗯?”闻栖向沈尽寒偏头,示意他赶紧进来。

得了指令的沈尽寒眼神并不清明,依旧是茫然,但也没有怀疑,听话地跟着闻栖进了办公室。

闻栖手搭在门把手上,待人后脚跟进来,她单手将门合上。

“砰”

门并不轻柔地被合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呜咽,震得沈尽寒身躯一颤。

这个时间点,这个场合不应该做工作以外的事情。

但有的时候邪念的诞生只在一瞬。

闻栖看见对方脸上因担忧而生出的苍白,脆弱得惹人怜惜。

她没有放他走太远,抓着他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将人往后拽。

沈尽寒像个轻飘飘的布娃娃,只要闻栖轻轻用力,他就顺着力道跟着走,任凭摆布。

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的顺从,闻栖轻笑一声,干脆将人抵到门背后。

她屈肘撑墙,拦住了他一侧的去路,才静下心来欣赏他的局促。

沈尽寒绷直身体,拼了命地往后靠,余光偷偷落在闻栖身上,可又禁不住与她对视,立马害羞地移开,但没过多久,眼珠还是不受控地往她身上转。

许是没料到闻栖一直盯着他,沈尽寒匆匆别过头,露出泛红的耳尖,言语凌乱地为自己辩解:“我,我我刚好转头。”

这个傻瓜的解释让局面更加暧昧。

闻栖被他逗乐,不禁笑弯了腰。她的前额不自觉地磕他的肩上,有意无意地蹭过他的脖颈,轻嗅属于他的朱砂梅清香。

清淡好闻,正如他的人一般,不争不抢。

沈尽寒涨红着脸,眼神逃也似地往天花板瞟,双手虚扶在闻栖后腰,迟迟没有落下,还是由着她在怀里放肆。

闻栖终于放过了这个害羞到快要晕倒的人,缓缓抬起头,“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么听话啊。”

她感慨了一句,更多的是调侃。

这种类似夸赞,又像是调情的话不好回答,沈尽寒果不其然只是沉默,浑身不自在地离开动了动身体,想要离开她的束缚。

“别动。”

闻栖的目的还未达成,不会轻易让他走。

闻言,沈尽寒机械地将背靠回门背,脸色霎时苍白,“抱歉。”

闻栖将膝盖抵进沈尽寒的□□,彻底断绝他所有的退路。

这个强迫的姿势像是一种信号。

在严肃的场合行僭越之事,无非是对规则的蔑视。想想就刺激。

闻栖没有给他时间遐想,无礼地提出要求:“接下来,我想吻你。”

如此直白的求吻方式让沈尽寒大开眼界,含蓄如他,根本不敢点头答应。

没有得到明确拒绝,闻栖一律默认为答应。

她缓慢靠近,想给他和上次接吻不一样的体验。

沈尽寒不安地舔舐嘴唇,欲色的面孔闪过犹豫,在唇与唇贴近的瞬间,他决然偏过头,将闻栖推离。

吻,没能如期落下。

闻栖不解地拧着眉,用眼神询问原由。

她看着沈尽寒手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同她对视。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沈尽寒将下唇咬得苍白,眼里蓄着万千的期待。

这份期待含着太多看不懂的情绪,闻栖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

她在心底斟酌了每一个回答,最后挑选了最不容易出错的答案。

“同事。”

“同学关系”是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现在提起来未免太过陈旧,不值得提起;“上下级”的说辞显得不够平等,所以遣词半天,闻栖只找到了两个字的答案。

只是没想到这答案出了岔子,沈尽寒听了立马变了脸色。

他敛去眉眼的柔和,恢复成原本的清冷疏离,再没有一点羞怯。

“只是同事吗?”

对方毫不客气的反问倒让闻栖犹豫了,她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难道不只是同事吗?

难不成他想要的回答是“邻居关系”?

闻栖耗尽察言观色的能力,反反复复观察了沈尽寒的眉眼与嘴巴,向来温柔的眉间萦绕着严肃与委屈,隐秘地控诉着闻栖。

她立刻将嘴边的“邻居关系”咽回肚里,放弃猜谜。

沈尽寒的眼眶里闪着晶莹,一滴泪水倔强地留在眼眶,明晃晃地让闻栖看着,硬是不掉下来。

“在你心里,我就是可以随便接吻的同事吗?”

他眼中的羞怯欢欣早已消失,一双桃花美眸泛着透明的哀伤,更多的是心碎。

闻栖的心脏跟着揪了一下。

“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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