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书记,陈菊香有病,你别和他闹……”

桃桃已经跑了过去。

在人群的最中间,陈菊香居然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脑门上绑了一根白布条,怀里还抱着……桃桃爷爷的牌位???

白正乾也柱着拐杖慢慢地过来了。

一见陈菊香那架势,白正乾被气得脸色铁青!

四叔公和七太婆等宗老正坐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陈菊香——

“菊香啊有什么话你好好讲嘛!”

“正乾不是不讲理的人哪,你好好跟他说嘛!”

“菊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你何苦来?本是一家人,你搞成这样……以后连好好说话都不能了!”

此时,陈菊香已经看到了白正乾。

她眼里冒出颠狂又毒辣的光,陡然高举起桃桃爷爷的牌位,大声说道:“老天开眼!当家的,你要是地下有知,你显灵哪……你好好看看,你的好儿子他是怎么对我们孤儿寡母的啊!”

桃桃当即吩咐杏杏,“你马上去找宋秩,把这儿的情况说上一遍,然后告诉他,我让他带着贵财过来!”

杏杏,“喊宋秩有啥用啊?这事得叫咱妈吧?”

急得桃桃给了杏杏一下子,“咱妈是儿媳妇,陈菊香又是后娘……咱妈对上陈菊香,只有吃亏的!快去找宋秩!”

杏杏只得撒腿就跑!

那一边,白正乾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示意红豆去找了个凳子过来,柱着拐杖坐下了。

陈菊香冷笑,“我这个当娘的还跪着,你有脸坐下?和你死去的爹平起平坐?白正乾你这个逆子!你给我跪下、跪下!”

白正乾淡淡地说道:“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父母呢是要放在心里尊敬的,不要动不动就跪啊磕头啊什么的,这些都是封建思想,要杜绝,我们要学习现代文明,要搞四个现代化。对了,你跪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菊香,“我为了什么?你心里没点儿数?”

“我完全不清楚。”

陈菊香呵呵冷笑,“昨天你儿媳谈凤蕙、你女儿白桃桃拿石块儿砸我孙子贵财的鲫鲫儿,那可都砸烂了啊!我好好的孙子就这么毁了……你想混过去?”

白正乾,“所以呢?”

“赔——钱!”陈菊香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死命大吼。

白正乾笑了,“赔多少钱?”

陈菊香用阴冷的眼神盯着白正乾,“我要你赔给我……十万块钱!”

围观的村民们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白正乾愈发觉得好笑,“你知道十万块钱有多少么?”

陈菊香:……

白正乾认真说道:“十万块钱,得我们全村的壮劳力,一年上工365天,一天都不能落下,每天都做满12个工分,然后还得不吃不喝一分钱都不能花用……”

陈菊香歇斯底里地大吼,“关我屁事!你害了我孙子这一辈子!你就得赔上你自己的下半辈子!不光是你,你老婆你儿子你儿媳妇你女儿以后你女儿的女婿们,还有他们的孩子……生生世世都要为此付出代价!你们要做一辈子的工,来供养我们!”

围观的村民们一片哗然。

桃桃攥紧了拳头。

——她现在有点理解,为啥她南生哥哥会那么狠戾疯批了。

冲着这么个不讲道理又疯又横的老太婆,根本就是把白的说成黑的,让人完全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跟她讲道理。

白正乾又问,“贵财在哪儿呢?你把他喊出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就好了嘛!”

陈菊香,“你还有脸问我?”

——昨晚上贵财一夜没回来,陈菊香心想,定然是混进大房去了。依着贵财的霸蛮性子,大房一家根本搞不定。

按着贵财平时的起居情况来看,这会儿他应该还在睡觉,谁敢吵他睡觉,他能直接把屋顶给掀了!

所以陈菊香老神在在,“你自己问他啊!”

白正乾皱起了眉头。

却说杏杏飞快地跑到了田地里,果然看到宋秩和贵财正一块儿拿着镰刀弯腰割稻子?

“宋秩哥——”

杏杏跑了过去,简洁地把陈菊香在村委闹事儿的场面说了,又道:“我四姐说,让你赶紧带着贵财过去一趟!”

宋秩点头,喊了贵财一声。

贵财异常乖巧的过来,跟着宋秩坐在田坎旁,洗了脚,穿好鞋袜,两人朝着村委的方向走去,还时不时交头结耳几句?

杏杏跟在后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前头的两个人。

这是见鬼了吧?

贵财咋还下地收谷子了呢?

“杏子!”唐丽人大吼了一声。

杏杏被吓醒,站定,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看向自家母亲。

唐丽人,“发生啥事儿了?”

杏杏咬住下唇。

就还是忍不住,把村委那边发生的事儿又说了一遍。

唐丽人差点儿被气死,沉思片刻,她交代了梨梨几句,然后也洗了脚,穿好鞋袜上来了。

杏杏,“妈!妈你上哪儿去啊!”

唐丽人,“你别管我,你上村委去!要是那老太婆敢动你爸一下,你就……你先捡几块石头拿着防身!她敢动你爸你打死丫的!”

杏杏连忙又捡了几块石头,朝着村委跑去。

此时桃桃一直守着自己老爸,看着白正乾与陈菊香交涉。

她隐约觉察到,陈菊香那么嚣张,应该就是想激怒自家老爸的。

——就算陈菊香是个后娘,但也是长辈。如果白正乾被激怒,当众说出不恰当、或者做出不恰当的事儿,那他就落了下风。

白正乾毕竟当了十来年的班干部,见过世面,也处理过不少危急事件,见识是有的,手腕儿也在。他越来越心平气和,越来越谈笑风生……

陈菊香就被比成了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这时,贵财与宋秩匆匆赶到。

四叔公见了,连忙喊他,“贵财你过来!你老实告诉太叔公,你到底……受伤了没得?”

贵财的脸都黑了。

——尽管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一旦知道陈菊香还是拿这事儿做文章,他被气得不行,就沉着脸问道:“哪个说我受了伤?”

七叔婆,“你奶!她说你的鲫鲫儿已经被砸烂了?这辈子都不得行了?真有人砸你?”

那边陈菊香还拼命地在朝着贵财使眼色。

贵财暴怒,斜睨着陈菊香,大骂:“放她娘的屁!”

李翠儿本来一直缩在一旁,见势不妙,连忙跑了过来,拉着贵财往一旁去,又小小声求他,“我的小祖宗,你别开口说话行不行?能不能搞到钱,全看今天你奶的了!”

众人见贵财好好站着,刚才还被气得一蹦三尺高,压根儿就不像是鲫鲫儿被砸烂的样子,对陈菊香的话也就不那么相信了。

白正乾就说道:“那贵财到底有没有受伤,昨天又是怎么一回事,让他说说嘛!他也是当事儿之一啊!”

陈菊香为了想要盖过白正乾说话,就冲着贵财高声大喊,“贵财啊你不要怕,有奶为你做主!以后我们有了钱,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给你治病也不在话下……”

贵财一听,这死老太婆还拿着这事儿在说?气得他猛地摔开了李翠儿的手,冲过去就一脚踹在陈菊香的心口处!

为了施苦肉计、已经跪了快一小时的陈菊香完全没有想会出这样的变故,压根儿没躲,生生受了这一脚,然后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众人皆尽惊呆。

贵财还不解恨,指着陈菊香大骂,“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就已经跟你讲过了,你们想为富贵搞钱结婚的,你就说是大房的人拿石头砸坏了富贵的鲫鲫!不要扯上小爷!小爷是不是说了,是不是说了?你马逼的还拿小爷来说事儿,我告诉你,你再敢多讲一句,小爷把你屋拆了把你赶出去!个老不死的!”

贵财又对围观的村民们说道:“哪,事情我就只讲一遍,昨天我妈带着我去砸大伯家的院子,本来是想趁着大伯一家子不在,我们进去顺点东西的。结果后来我大堂嫂她们回来了!我妈就让我脱裤子吓我大堂嫂她们……”

“后来……”说到这儿,贵财也不好意思说他露出小鲫鲫给他妈看了,就含糊了过去,继续说道,“后来我妈拿块石头砸到了我,当时是有点痛,但现在没事了!”

说着,贵财又狠狠地跳了几下,代表自己没事,“我再讲一遍我没事!以后你们谁敢扯嘴皮子说小爷不行,小爷就拆了谁的家!”

围观的村民们议论纷纷——

“原来她们是想搞钱,给富贵结婚!”

“不是吧,陈菊香也太不要脸了,简直打横来说嘛!”

“真是颠倒黑白!这种人好过分啊!”

“她脸真大,还敢开口要十万……”

“跟这种人一个村,我都觉得丢脸!”

陈菊香瘫倒在地,浑身哆嗦。

李翠儿也惊呆了,喃喃喊了声“贵财”,有心想问问“你是不是鬼上身”了,但又不敢说,就怕他抖出更多她和陈菊香平时是怎么骂大房、算计大房的……

白正乾也有点搞不懂,贵财怎么会反水。但这是对自家有利的事儿,他当然不会错过。

于是他就问陈菊香,“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菊香是真被气到心绞痛,又难堪到极点,就恨恨地瞪了贵财一眼,又看着白正乾,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抚着自己的心口,不住“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白正乾一字一句地说道:“本来我想着吧,就算你是个后娘,可咱们好歹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我是讨厌你,可我尊重你是我爹的妻子,我就一直忍。”

“但是你看看,我越对你容忍,你越蹬头上脸……是不是?我以为分了家,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的,也就没啥矛盾了,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可是,今天你能颠倒黑白,拿一件子虚有的事儿来讹我,开口就是十万?那明天呢?后天呢?你又想怎么讹我?”

到此时,白正乾气场全开,“陈氏,我留不得你了。”

陈菊香抚着心口,狠喘了两口气,桀桀怪笑,“白正乾,我是你的娘!后娘也是娘!你敢对我怎么样?”

白正乾一笑,“不怎么样,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了,今天你我的决裂,是你逼我的、是你造成的。日后等你众叛亲离的时候,你要时刻记得,这都是你自找的。”

陈菊香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

“白正乾,你别给我扯大旗,就凭着今天……你这个当儿子的大大咧咧坐着、我这个当娘的跪在你跟前……不管你跟谁说、说了些什么,都是你不对!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就算贵财没事儿,你该给我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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