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姆从一开始就规划好了,万一被打扰应该怎么办。
抽屉里放着八·颗·炸·弹的遥控装置,甚至还可能带走一个能力强到突破特殊急袭部队的拆弹警察。
——怎么算也不亏了。
「不能让他按下去。」
漫画意志急切地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我当然知道。」
川岛郁代挪动着浸泡在过分的疼痛中、业已痉挛的指尖,稳稳地攥住了手中的左轮。
瞄准手腕、拉下击锤,扣下扳机。
整个过程中,没有丝毫的颤抖。
就算换来任何一个在职警察,也没办法比她做得更好了。
——夜莺的才能,原本就是远远超过普通人的。
恰到好处的冷漠和残酷充盈了少女稚嫩的灵魂,让她不会去犯人类常常纠结着的错误。
无论是感情也好,还是疼痛也好。所有普通人为之动摇的问题都不会影响夜莺的判断。
她身上所满溢出来的异质感,从未如此明显。
而朗姆。他对cph4做的那些美其名为「改良和优化」,实质上限制的行为最终也只能是给自己掘好了坟墓。
他所费心保留下的欲望和渴求,恰恰是夜莺早就抛弃了的东西。
于是,当他正为着自己能够带着所有人一同步入悲伤的深渊,拽着半座城市给他陪葬的时候,一枚仅重15克的子°弹打穿了他惟一还能运动的手腕。
“如果刚才你选择立刻杀掉我和安室先生的话,大概就可以活下去了吧。”
有着一双绿眼睛的少女平静地俯视着狼狈地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愚蠢,敏感,不够理智——这就是你的败因。”
最开始坐在波洛咖啡厅中的少女,本来就是以川岛郁代本人为原型来塑造的。
如果换种说法,夜莺就是川岛郁代如果从小就被夺走,在黑暗组织中长大的话会变成的样子。
就注定构成人格基础那些东西而言,她们该死地相似。
夜莺可以忍受普通人。就像人类不会和叽叽叫着的鹦鹉计较。
这份容忍自然不可能是无限的。
——你只可到此,不可越过。^
伪装成荷官的安室透收起了枪。他站在阴影里,看着灯光下少女冷淡的轮廓,像是在关注一场戏剧里的公主。
她的样子真好看,这是不能否认的。但她有情感吗?我想她恐怕没有。*
王尔德笔下的年轻人形容夜莺的语句在他的心中浮现。为别人牺牲生命是很容易的,因为死亡只需要一瞬间。
而感情则是漫长的动摇。像她这样的少女——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变成那样呢?
爱上她是毫无收益的行为。不够理智,无价值的努力到哪里都是行不通的。
左轮□□从她手中掉了下来。落在地上,砰咚一声。
强行激发出来的肾上腺素终于在这具少女身躯当中燃烧殆尽,耳边传来了终于被放出来的警察破门而入的声音,川岛郁代的神经一松,啪嗒一下坐到了地上。
「你先起来。」
浮在半空中的漫画意志言简意赅。
「已经很努力了。」
川岛郁代一边退掉左°轮手°枪里的子°弹,一边在心里说道。
……或者说,如果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话,她现在说不定就会晕过去了。
死亡体验不是什么好东西。濒死的痛苦或许会完全改变一个人内心深处的东西。
川岛郁代向来坚定得超乎寻常。但构成她的元件,到底并非是机械。
「我现在想要休息一下。」
「但是你再不起来工作的话。」
漫画意志犹豫了一会。
「松田阵平那边……」
“真是很难揣测的女孩子呢。”
已经切换到了「咖啡厅侦探」状态的安室透走到了她的身边,弯起眼睛,向她伸出了手。
“没关系。已经不需要工作了。剩下的任务放心地交给我吧。”
地下赌°场昏黄的光,温和地笑着的青年警察。
——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动摇吧。
「还有60秒。」
半空中的漫画意志像是一个无情的死神。
「你现在给他打电话的话……还来得及。」
「或者说,你大可以让他死掉。」
祂低下身子,和刚刚经历了生死的少女温柔地耳语。
「动画组早就有让他死掉的打算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打碎的东西最好。」
——离开的人才能成为白月光。
「这样热度和话题都有了。你的奖金也可以往上涨一涨了吧。」
川岛郁代抬起微微颤抖着的左手,安静地贴上了自己的心口。感受着壳子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会让他死的。」
这不只是川岛郁代的决定,还是夜莺的。
这并非是以绝对的理性,完全以利益为考量才得到的结果。
……刚刚才在朗姆面前说了大话,这么快就被打脸了啊。
「除了有着上帝视角的我以外,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大概最后会变成只用一条短信告别吧。」
「太轻率了。绝对不行。至少给我好好道别啊。」
她借着安室透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松田阵平的电话。
信号那端传来安静的嘀嗒声。他们都很明白那绝不可能只是水声。
“从那离开,松田君。”
夜莺擦掉唇边的血沫,慢吞吞地打断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她眼前是模糊的地砖,但她仍然保持着声音的稳定。
“——你要是自顾自地死掉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即使是米花町第一谜语人,这种时候也说不动谜语了。
所以只能说成这样了。很没说服力吧。本质上来说,夜莺只是用羁绊把他硬塞进了笼子里而已。
人工捏造出来的情感联系,在失去强权的压制后还能有几分作用呢?
——估计会和鸽子一样,刚刚飞走的时候很不适应,但转念一想就会变得开心起来。
少女心中转过几个恶劣的念头,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就把他打晕了绑出来之类的。
“会打电话过来,是因为已经搞定了朗姆吧。”
咬着烟卷的松田阵平模模糊糊地笑了起来。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