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稍稍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宇文拓心中便有了初步的决意,他当即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并开口冲门外喊道:“来人。”
身穿一袭灰色长袍,身上颇有几分高深莫测之感的太师府管家端着茶壶和茶杯缓步走了进来,一边倒茶,一边开口说道:“太师有何吩咐?”
宇文拓从管家手中接过了那杯刚刚泡开的温热茶水,边喝茶边皱着眉头开口说道:
“让扬州那边的人手动起来,查清楚那里发生的事情的同时务必保护住陛下的安全,当然如果还有余力的话……”
说到这里,这位几乎是以一人一剑撑起半个大隋帝国的镇国太师目光顿时变得如利剑般锋锐:“那就把嬴不凡那个王八蛋的下落给本太师找出来,这次的事情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
“是,明白了”
老管家闻言微微皱眉,但他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一如既往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端着那个用青瓷做成的盘子缓步退出了书房。
“慈航静斋、宁道奇,还有那个不知道真假的和氏璧,以及多如牛毛的暗探,这段时间牛鬼蛇神跳出来真是够多的”
宇文拓感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眉心,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了一股疲惫之感,但在想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那些随便挑出一样就可以把一堆人压垮的责任,那张在旁人看来十分奇特,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面容重新恢复了平静。
“嬴不凡,咱们好歹朋友一场,身上也有着相似的使命和责任,我始终不希望要走到最后兵戎相见的那一步啊!”
随着一道轻叹声在书房落下,这位堪称是整个大隋帝国人民的精神支柱,纵横天下未逢一败的宇文太师身形便随之化作了如同梦幻般的泡影,进而破碎消失在了原地。
……
“王爷,咱们已经进入了前往大兴城的水道,大概半个多时辰之后应该就会抵达大兴城了”
贾诩站在那正坐在船头钓鱼的嬴不凡身旁,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恭敬和谨慎,充分体现出了其身为幕僚的礼数和本分。
“这行进的速度还真不慢,这才开了两三个时辰的时间就到这了”
嬴不凡放下了手中的钓竿,看着此刻所处的这条宽阔水道,语气中多出了些许认可之意:“虽然杨广这个家伙对我这个老朋友从来都是不假颜色,但他的本事和能力还是有一些的,至少这条京杭大运河修的可以,只可惜他手下的官员吃相太难看了,否则今天大隋的局势也不至如此。”
“统御麾下官员,合理地进行赏罚和安排,这也同样是帝王的能力体现所在,就像王爷之前所说的那样,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隋皇或许的确雄才大略,但他太过于任人唯亲了”
贾诩的评判中不带有任何个人情绪,有的只是一个绝对客观的评价:“您不是说过,太过于任人唯亲是帝王的大忌,一旦犯了很可能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你这家伙把本王的话记得还挺牢的,可惜记得的都是这些平时闲聊时候所说的话,本王真正想告诉你们的却一句都没记得”
嬴不凡闻言眉头挑了挑,有些无奈地摇头说道:“看来如果日后本王有了子嗣的话,找启蒙老师不能在你们这群人里面找,否则早晚得出大事。”
“王爷你又在说笑了,哪怕是自信到认为自己的胸襟足以容纳整个神州大地,愿意给所有罪孽者一次赎罪机会的陛下,恐怕也不会心宽到在我们这群人里面替自家的孩子寻找老师”
贾诩笑了笑,开口说道:“除了子房那个家伙还有点人性之外,您当年亲手招募的那一批幕僚可都是阴险毒辣的人,而且我们能够被您看中,不也正是因为这份超乎常人的狠辣和无情吗?”
嬴不凡听到这话微微点头,有一种听起来略显遗憾和无奈的语气开口说道:“其实本王一开始也是想做个好人的,但这世道如此,好人没有恶人活得长命,所以即便是本王这样的纯善之人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想法,以和这种阴暗世道随波逐流方式来拯救天下,啧啧,这样想想连本王自己都有些感动了,你说是吧,文和?”
您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不过您开心就好……贾诩的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但还是用一如既往的恭敬语气开口说道:“王爷说的是,拯救天下之人除您之外,别无他选。”
“哈哈哈……”
听到这话,嬴不凡大笑着从船头站起,并伸出手拍了拍贾诩的肩膀,开口说道:“本王就喜欢你这种看起来一本正经地睁着眼说着瞎话的样子,这年头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也的确是少见了。”
论不要脸的程度,属下愿称王爷您为最强,其余人在您面前只能是甘拜下风……贾诩心口不一地用恭敬的语气开口说道:“能得到王爷的赞誉,属下不胜荣幸。”
这你也能拍?真是厉害……嬴不凡自己在听到这话后都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但他很快就将此抛在了脑后,开口询问道:“扬州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杨广这个家伙现在应该恨不得把整座城给烧了,依照他的作风,哪怕把整个扬州挖地三尺也要把我找出来吧?”
贾诩点了点头,以一贯冷静的口吻开口回答道:“杨广手下的暗探和扬州本地仅剩的影卫都被派了出去,甚至太师府的人也出动了,他们在扬州城内挨家挨户地搜,几乎都要把整个扬州翻个底朝天了,而那些潜藏在扬州城里的密探这几天动作也是很大,咱们的目的初步上是成功了。”
在那一夜的混战之中,整个扬州行宫因此而崩塌,隋皇杨广本人更是因此而受到了几乎无法逆转的重创,但这些并不是这位镇国武成王和他麾下幕僚们制定这一计划的全部目的。
让杨广不惜一切代价地搜查整个扬州城,从而误导各国以及各大江湖势力派到扬州城里的密探,让他们误认为和氏璧,也就是曾经大秦的传国玉玺就在扬州,这才是这个袭击计划的核心目的所在。
“这也只是第一步而已,能够被误导的愚蠢之辈大多也只会是下面的人,接下来咱们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嬴不凡双手背在身后,脸庞上罕见地出现了些许严肃之意,同时开口说道:“这大兴城内不知隐藏着多少天人至境的高手,想要从他们手中拿回传国玉玺,即便是本王都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之前制定的计划必须要严格执行,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文和,你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吧?”
贾诩回答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显得那么平静,同时又让人觉得无比信任和有力:“请王爷放心,属下明白的。”
“放心?每一次你都是这样回答的,有时候本王真希望能够将这一切都放手,好好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可惜……”
嬴不凡叹了口气,语气之中夹杂着颇多复杂的感慨之意:“年少时总是意气轻狂,到了能够承担责任的时候却总是想要逃避,而最后因为没办法而真正把责任扛在肩上后又总是感觉一天天毫无乐趣,这生活真是让人说不出的烦恼啊!”
怎么总是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一天天的也都是够了……贾诩面皮再度微微抽搐,但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王爷你放心,属下会尽力的。”
“真是没意思,不管我是责骂还是感慨,你怎么都是这样一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样子呢?”
嬴不凡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接下来的计划就交由你来实施了,本王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就先走一步了,到时会派人在大兴城里联络你的。”
说完,这位镇国武成王的身形便如同泡影一般化作了破碎的漫天光点,看起来就像是融入了周边奔流不息的河水一样,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船上。
怎么又是这样的情况?每一次跟王爷出来都是这样,为什么我还是没能吸取教训呢……贾诩内心莫名感到了一阵沉痛,但那张有些微胖的脸庞依旧保持着漠然的姿态,他只是甩了甩袖袍,转身走回了目前空无一人的船舱之中,就像是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抒发一下内心的苦闷一样。
……
耀眼的日光如沙笼一般笼罩在天际,阳光如金沙般挥洒在山林之间,使得幽静黑暗的古木褪去了丝丝幽暗的气息,其中透露出了浓浓的苍翠之色,尽显清静优雅之风。
周边绵延千百里的山岳横陈于大地之上,虽然很难能和五岳、蜀山这种闻名天下的名山大川相提并论,但在气势上也颇有雄壮宏伟之风,尤其是那些被古木包裹在其中的山岳,更是展现出了一派沧桑迷人的气息。
而在这一座座山岳之上,随处都可见形状怪异的巨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奇峻的山峰与峭壁不由得让人心升仰望之感。
行走在山间古道之上的嬴不凡看着周围那如同用天刀劈断过的山岳、深不见底的峡谷以及那数条悬挂而下,哗啦作响的瀑布等动人的自然景观,不由得发出了一阵由衷的感慨:“果然每一次行走在自然之间都会有不一样的收获,我记得上一次我就遇到了一只天生地养的神兽,在剑法上取得了突破,想来这一次的收获应该也不会差上多少。”
跟在其身后的秦护花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刀,嘴里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有什么收获我不知道,当我知道你这一次去一定少不了和别人动手,打架这种事情如果也能算是收获的话,你一定会收获颇丰。”
嬴不凡与秦护花二人在古道上一边斗嘴,一边观赏着周边的自然景观,但赶路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有慢下来,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如清风般行走在古道上空之中的两人便已越过了数百里的距离。
在走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左右,旁边的秦护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真的很奇怪,你为什么好好的水路不走,偏偏挑这么一条难走的山路,在这个时候如此舍近求远真的好玩吗?按理说争分夺秒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吧?”
“为什么要这么急迫呢?就算是要在那里下一盘棋也得等棋子都到了应该在的位置才能开始吧?”
嬴不凡双手负在了身后,脚尖在虚空轻点,一边赶路一边开口说道:“宁道奇那个老不死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大兴,而且他也不见得愿意来大兴城,在目的地和赶路的过程中等待着他的人,可几乎个个都是来者不善啊!”
秦护花眉头挑了挑,表达了自己与之相反的意见:“宁道奇虽然本事稀松平常,但他好歹也是道门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而且这天下能杀他的人也并不多,只怕这一路应该也是有惊无险吧!”
“道门早就群龙无首,武当张老头没了当年搅动风云的心思,知守观则都是一群神神叨叨,半截入土的老东西,道家天宗那群一心清修的家伙就更别说了”
嬴不凡摆了摆手,看起来很有把握地开口说道:“而且本王在路上也给宁道奇送了一点东西,虽然没办法把他直接干掉,但让他头疼一段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而说到这里,这位镇国武成王凌空行走着的脚步突然停下,身形也紧接着跟一旁的秦护花一起缓缓落到了地面。
两人此时已经穿过了一片苍林古木丛,以绝强的身法越过了一处如同天堑般的断崖,紧接着便有一座极为高大巍峨的繁华城市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这是一座无比雄伟的城池,壮阔的城墙如同巨兽般绵延耸立,无数难以用数量来计算的高楼屹立在其中,那一座座颇有韵味的亭台楼阁那是鳞次栉比。
而嬴不凡与秦护花两人从断崖上一跃而下之后,便出现在了这座城池那高大到几乎看不见边际的城墙前方。
少说也有数百米之高的城墙上看起来黑茫茫一片,散发着一股沧桑万古,好像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无法将其撼动的伟岸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