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悄悄来到了城堡周围的场地上;天空和湖面一样,都变成了泛着紫光的浅蓝色,温室里绽开出一朵朵大得像卷心菜一般的鲜花。可是,城堡内部却不像外面的天气与温室中的花朵那样美好。
邓布利多走了,恐惧以前所未有的形式在迅速蔓延,因此温暖城堡外墙的太阳似乎照不进装着直棂的窗户。学校里的每一张面孔都显得惶恐不安,走廊里响起的每一声大笑都听上去刺耳、怪异,并且很快就被压抑住了。
哈利在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邓布利多最后说的那番话。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又究竟该向谁求助呢?海格关于蜘蛛的暗示倒是很容易理解——问题是,城堡里似乎没有一只蜘蛛可以让他们跟踪。而且按照新的规定,他们现在必须和其他格兰芬多学生成群结队地在城堡里活动,这样一来便使得搜寻工作受到了很大阻碍。
与哈利不同,托尼对那两件事不感兴趣。他现在最想搞明白的是另外一件事——究竟是谁给德拉科·马尔福下的夺魂咒,还夺取着他的生命。
这个问题本来随着马尔福的离开,以及生活重新归于平静和对阿尼马吉变形术的学习,使得他早就失去了探求真相的兴趣。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又摆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为德拉科·马尔福回来了,他又神气活现地出现在了学校里。
“我早就知道父亲会赶走邓布利多的。”在魔药课上,他得意扬扬地对克拉布和高尔吹嘘道“告诉你们吧,他认为邓布利多是学校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校长。麦格也待不长的,她只是临时补缺…”
斯内普快步从哈利、托尼和罗恩的身边走过,对赫敏空空的座位和坩埚不置一词。
“先生,”马尔福大声说“你为什么不申请校长的职位呢?”
“哎呀,马尔福,”斯内普说,但他控制不住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邓布利多教授只是暂时被董事会停职了,我敢说他很快就会回到我们中间的。”
“是啊,没错,”马尔福傻笑着说“先生,如果你申请这个职位,我猜我父亲会投你一票的。我会告诉我父亲,你是这里最好的老师,先生…”
斯内普昂首阔步地在地下教室走来走去,脸上得意地笑着。
“泥巴种们居然还没有收拾东西滚蛋,这使我非常吃惊,”马尔福的眼睛刻意瞟向了,直勾勾盯着坩埚发呆的托尼,继续对克拉布和高尔说“我用五个加隆跟你们打赌,下一个必死无疑!只可惜那其中没有格兰杰…”
哈利和托尼正同时思考着各自的问题,所以没有听到那句恶毒的诅咒。可罗恩听到了,他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这把他们两个吓了一跳,不明白罗恩这是怎么了,急忙下意识地拦住他。幸好,就在这时铃声响了,大家都匆匆地收拾书包和书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放开我,”罗恩被他俩揪住膀子时,他气冲冲地说“让我揍他,我不需要魔杖,我要赤手空拳把他打死——”
他们正问及原因时,斯内普突然吼叫道“快点儿,我要带你们大家去上草药课。”
接着,大家两个两个地排队离开了教室。哈利、托尼和罗恩排在最后,罗恩还在拼命挣脱。直到斯内普把大家送出了城堡,他们才把罗恩放开。不是他们担心罗恩会去找马尔福算账,而是在听到他把那句恶毒的诅咒又重复一遍之后,都把他的胳膊当做了出气筒。
草药课气氛非常压抑;班上已经少了两个同学——贾斯廷和赫敏。
斯普劳特教授安排大家都去修剪阿比西尼亚缩皱无花果。草药课基本上是每四个人一个小组,可是现在缺少了赫敏,他们只剩下了三个人。就在他们不知道该选择谁时,有一个人主动过来填补了这个空缺。此人让他们大感意外,至少让托尼感到非常意外。
“我只想说,”厄尼·麦克米兰走了过来,他深深吸了口气,非常正式地说“哈利,对不起,我曾经怀疑过你。我知道你绝不会袭击赫敏·格兰杰,我为我以前说过的所有混账话向你道歉。现在我们面临着同样的危险——”他伸出一只粗短肥胖的手,想要握手言和。
哈利没有犹豫,伸出手和他握在了一起。
他又面向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托尼“对不起,我不该那样编排你,还说你是个傻瓜。”
“是这样,”在挨了哈利一胳膊肘后,他终于回过神来,扭扭捏捏地说“其实是我把你变成一只獾的,所以我也要向你道歉。”
“我早就猜到了,”厄尼表情很不自然地说“那算我罪有应得。可是…”
“那些谣言不是我散布的,”他将责任一推六二五,直接甩给了另外两个人“是弗雷德和乔治。不过,我相信他们只是觉得好玩。嗯,没有恶意。”
在哈利鄙夷的眼神中,托尼也和厄尼握了握手。
“那个叫德拉科·马尔福的家伙,”厄尼一边折下无花果的枯枝,一边说道“瞧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怀疑他可能就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你倒是够机灵的。”罗恩说,他似乎并没有像哈利和托尼那样一下子就原谅了厄尼。
“你们看,他不在的那段时间,学校里非常平静,没有发生一起袭击事件,可是他一回来就…”厄尼问“哈利,你认为是马尔福吗?”
“不。”哈利的口气非常坚定,眼睛却没有看厄尼,而是在盯着几步外的地方,然后又和托尼交换了一下目光。而厄尼则吃惊地瞪着他们。
下课后,斯普劳特教授护送同学们去上黑魔法防御术课。一进入教室,哈利、托尼和罗恩就坐到了最后一排,悄悄地讨论起来。
“我们刚刚看到了几只大蜘蛛匆匆爬过地面,看样子是往禁林的方向去的。”哈利对罗恩说。
“你不会想去找一只会说话的八眼巨蛛问问题吧?”罗恩脸色煞白,表情惊恐地反问道。
“可是只有阿拉戈克才知道密室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怪兽。”哈利说“只有搞清楚这一点,才能找到对付它的方法。”
“你说的没错,哈利。”托尼说“但我不希望你们两个去。”在哈利反驳之前,他板着脸抢先说“你认为我会放任两个十二岁的孩子去接触一只5X级的危险生物?”
“你也是个孩子!”他们同时不满地说道。
“可我会的咒语比你们多!”他说完就笑了,而且笑得非常得意“别忘了只有我会幻身咒,要是我不对你们使用,你们就不能…”
哈利翻了个白眼,用更加得意的口气说“难道你忘了我还有父亲留给我的隐形衣吗,沃德先生?”
托尼的嘴角抽搐得厉害,脸也涨成了酱紫色,这让哈利想起了弗农姨夫,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吧,”他就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垂头丧气地说“可以一起去。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办一件事。”
“什么事?”他们问。
“我要再去一趟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
哈利和罗恩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你要做什么?”
“弄清马尔福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
“你不是说他不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吗?”罗恩说“怎么?你又怀疑是他了?”
“不,我只想知道是谁对他使用了那个黑魔法。”托尼十分笃定地说道“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就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你认为是那个人控制了马尔福打开了密室?”哈利问,他的眼中闪烁着渴望冒险的光芒。
托尼最怕哈利的眼中会出现这样的光芒,他可不会带着他们一起去,于是大摇其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就别去了,在公共休息室等我,以前无所谓,现在如果一下子少三个人肯定会惹人怀疑。”
他们同时露出失望的表情,满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刚商量好,洛哈特就连蹦带跳地进了教室,同学们都吃惊地盯着他。学校里的其他老师都显得比平常严肃,可洛哈特看上去倒是轻松愉快。
“好了,好了,”他喜气洋洋地看着四周,说道“你们干吗都拉长着脸啊?”
大家交换着恼怒的目光,没有人回答。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洛哈特说着,放慢语速,似乎觉得他们都有些迟钝似的“危险已经过去了!罪犯已经被带走了。”
“说谁呢?”迪安大声说。
“我亲爱的年轻人,如果魔法部部长没有百分之百认定海格有罪,是不会把他带走的。”洛哈特说,那种口气,就好像在解释一加一等于二。
“难道魔法部部长就不会犯错?”托尼尖刻地问,他的声音比迪安还大。
所有人都惊讶地转过头瞪着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承认是人都会犯错,”洛哈特非常包容地笑了笑“但这是整个魔法部做的决定,我相信他们是不会犯错的。”
“哦,那可不一定。”罗恩反驳道。
“我自信我对海格被捕的真相知道得比你多一些,韦斯莱先生。”洛哈特用一种自鸣得意的口气说道。
他们打算继续驳斥洛哈特,但是话未出口就停住了,因为哈利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他们一人一脚。
“都闭嘴,难道我们不清楚吗?”哈利小声说。
可是,洛哈特那令人厌恶的喜悦,那暗示自己早就认为海格不是好人的表白,以及他说的相信整个事情已经结束的话,都使哈利恼火万分,恨不得把那本《与食尸鬼同游》的书对准洛哈特那张愚蠢的脸扔去。他给托尼和罗恩写了一张潦草的纸条:我们今晚行动。
罗恩看了看纸条,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扭头看了看赫敏以前坐的那个空座位。这情景似乎坚定了他的决心,他点了点头。而托尼则悄悄地把那张纸条收好,放进了口袋里。
最近这些日子,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总是挤满了人,因为晚上六点钟以后,学生们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这就是为什么不能带着哈利和罗恩一起去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原(借)因(口)。
他非常刻意地走过每一个角落,使每一个学生都看到他,然后便装作肚子痛,让他们两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搀着自己进入宿舍。他用变形魔法将喝水的杯子变成了一个和自己等身高的假人,再把被子盖上,放下帏布,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常驻有求必应屋的那段日子就是这么干的,已经非常的熟练。而后又嘱咐哈利和罗恩,在他回来之前不得擅自行动。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隐形。他举起魔杖熟稔地对自己施了幻身咒,然后悄悄地离开了格兰芬多塔楼。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是一间狭长、低矮的地下室。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由粗糙的石头堆砌而成,圆圆的,泛着绿光的灯被链子拴着,从天花板上挂下来。这幽幽的绿光让整个房间呈现出墨绿色调,给人带来水下沉船般的神秘感觉。由于建筑空间已经延伸到大湖底部,通过这里的窗户经常能够看到巨乌贼,有时还会看到更有趣的生物。
托尼不否认夜晚聆听着湖水拍打的声音入眠,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放松的享受。但除非是保存自己的遗体,否则作为一个活人绝对不想住在这里。即使已经来过三次,他依然固执地认为这里就是一个停尸间。因为他实在没办法欣赏那些用可怖狰狞的头盖骨做成的装饰品,更忍受不了阴暗寒冷的环境。
马尔福或许也认同这些观点,至少是其中的一个。他此刻就坐在一把雕花木椅上,靠在壁炉旁取暖。克拉布和高尔则坐在他的周围,一边起着遮挡寒冷的作用,同时在与他交谈着什么。
“真没想到在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那个泥巴种沃德竟然还活蹦乱跳的,”马尔福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说“不过我猜下一个就是他。”
他刚说完,身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咔咔声,似乎有人在身后摩拳擦掌。
“那是什么声音?”他狐疑地向身后看去,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唔…”克拉布心拙口夯地回答“可能是我的胃在叫。”
站在他们身后的托尼拧着自己的大腿,努力不笑出声来。哪怕说那是炉火里发出的木材燃烧的声音也行啊,这都什么脑子。
马尔福轻蔑地看了看克拉布“你的胃里还长了骨头?”
“我猜它可能是想吃东西了,”他说着站起身来“我回宿舍拿些巧克力坩埚来。”
真是天助我也!托尼心想。只要他们有一个落单,就可以使用那个咒语了。
“我也去。”高尔说着也站了起来。
可恶,这个饭桶!
“你坐下,高尔。让克拉布一个人回去。”马尔福喝道,不过似乎他也饿了,命令克拉布道“给我拿一个冰耗子来。”
哦,亲爱的小德拉科,你真善解人意。
克拉布进了宿舍,在他取出食物转身向外走去的一刹那,托尼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并举起魔杖轻声念道“魂魄出窍!”
夺魂咒是三大不可饶恕咒之一,是巫师界公认的强大和邪恶的黑魔法。中了夺魂咒的人会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烦恼和忧愁被一扫而光。只留下一片朦胧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喜悦。中咒者被施法者完全控制,按照施法者的意愿行事。只有具有非凡力量的人才能够抵抗。很不幸,克拉布并不拥有那样的力量。
他在托尼的命令下,返回了公共休息室。一坐下来就问“跟我们说说吧,德拉科,你在决斗俱乐部上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厉害,后来你父亲为什么又突然把你接走了。”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马尔福皱起眉毛,厉声说道“我根本不记得什么决斗俱乐部,我只是感冒一直没好,再加上魁地奇训练,变得越来越严重而已。”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克拉布,你的脑子除了吃的什么也记不住。”
克拉布一时语塞,或者说是托尼不知道该命令他怎样提问了。因为直觉告诉他,马尔福确实没有说谎,也许是给他下夺魂咒的人为了消除证据,还给他用了遗忘咒,如果真是这样就无法获得真相了。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放弃时,事情竟然出现了转机。
“德拉科,”高尔三口两口吃掉了手中的巧克力坩埚,含糊不清地问“你还在写日记吗?”
“什么日记?”马尔福茫然地看着他“我从来不写日记。”
高尔大张着嘴巴,瞪着他说“你上个学期一直在写日记啊,写在一个黑色的日记本上。我问你都在上面写了什么,结果你还骂了我。”
“我现在还要骂你,高尔!”马尔福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样莫名其妙“我再说一次,我从不写日记,更没有什么黑色的日记本!”他站起来恶声恶气地命令道“以后你们不许再问这些问题,听到没有?”
高尔答应了,克拉布却没有,他表情呆滞地站了起来,捏了捏板栗似的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
“你要干吗,克拉布?”马尔福和高尔奇怪地看着他。
“我的事情办完了。接下来,”克拉布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阴森森地看着马尔福“就是揍你一顿!”
话音一落,克拉布肉大深沉地扑了过去。将马尔福扑倒后,举起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往他脸上使劲招呼。高尔惊愕地楞在一旁,直到马尔福喊了他的名字,他才上前阻止克拉布。但是中了夺魂咒的克拉布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疼痛,没有接到命令也不会停止痛殴,于是三个人打成了一团。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其他学生都惊讶地看着他们,没有人肯上前去将他们分开。
最后,直到这三个人都满脸是血,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托尼才悄悄解除了对克拉布的控制,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个停尸间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