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时岁扯住,姜堰回眸看着眼前的少女。
他愣了下,怎么了。
我不去。
时岁声音冷硬,别开一张小脸,避开了姜堰的眼神。
为什么。
我妈妈已经,不要我了。
虽然时岁故作坚强,但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眶不受控制落下颗豆大眼泪。
或许所有的事情只要有了开头,后面发生的一切就显得极其自然了。
比如此时,时岁的眼泪突然开始像极了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短暂的时间后,时岁开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一边哭一边说,我的妈妈,不要我了。
时岁转变太快,姜堰并不觉得奇怪。之前时岁做手术那次,医生就已经提过,时岁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后来姜堰专门咨询过心理医生,时岁的这些状况其实是非常正常的。
耐心地在时岁面前蹲下,这般冷的天里,姜堰声音竟比春风还要暖上几分。
时岁,你告诉我,是不是那天你妈妈吓到你了,你害怕见她。
时岁没说话,但是周身的细节已经代替她回答了姜堰。
没错,时岁害怕,害怕那样痛的巴掌再一次甩到自己的脸上,害怕王玉兰的那些话再次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时岁觉得,自己实在遭受不住第二次了。
左胸口像是被狠狠攥了下,看着这样的时岁,姜堰只觉得心疼的要死。
他扯扯嘴角,抱住面前的小姑娘,时岁,其实这次去医院,就是你妈妈让我带你过去。
闻言,时岁一顿。
她抬起小脸,那张漂亮巴掌脸上,此时正泪痕密布。
你骗人。
时岁咬住唇,我不信。
真的。
姜堰直直看着时岁,眉眼间是一片坚定。
这样的注视下,时岁感觉自己左胸口有什么东西似是化开。
她的眼泪停住了,时岁抽了抽鼻子,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确认道,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时岁,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屑于骗人。
在姜堰坚定的眼神中,时岁相信了。
她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起来,更任由对方替自己擦干净眼泪。
看着眼前姜堰的细致样子,时岁小心道,我刚刚哭过,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狼狈。
这么长时间没有和王玉兰见面,时岁不想再重逢的时候,王玉兰会看到她破破烂烂的可怜样子。
她不想让王玉兰觉得她过得不好,不想让王玉兰不开心。
没有,小时岁,不管什么样子,看上去都是最漂亮最值得幸福的那个。
说着,姜堰轻轻擦擦时岁的眼眶,他缓缓道,别哭了。
坐到姜堰的车子上,时岁拿出包包中的小镜子。
这么长时间以来,时岁第一次重新开始计较自己的外形。
她将自己的头发一根根捋顺,随后将自己眼眶红红的地方涂上了一点遮瑕。
确认自己的形象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时岁这才将小镜子重新装进包里。
她看着窗外,开始隐隐约约期待待会见面的场景。
终于,在时岁的期盼中,车子在医院门口缓缓停下。
站在医院大门口,时岁深吸一口气,她攥紧了自己的小包包,半晌才跨进去。
好久没有来医院,这里什么都没变。
医院的大厅里面永远躺着身上脏兮兮的农民工,
医院的角落里面永远有在偷偷哭泣的背影,医院的缴费窗口,也永远有人用粗糙的手指数出来一张张零钱。
好久没见到这样的场面,重新看到,时岁只觉得左胸口好难受。
她余光定定看着医院大厅的服务台,好多次,她曾经拿着化验报告,站在那里无声的哭。
敛去眼神,时岁压下了鼻尖的酸意。
她一步步冲着里面走,终于,时岁来到了熟悉的病房门口。
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病房门口。.
隔着玻璃,时岁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王玉兰。
这么长时间没见,妈妈好像没有认真吃饭。
癌症的折磨本来就让王玉兰瘦骨嶙峋,眼下王玉兰似乎变得,一碰就要碎了。
时岁眼眶抑制不住地变热,她想起来这几天秦颂说的,王玉兰开始变得不爱吃饭,郁郁寡欢。
蓦地,一双空洞的眼睛望过来。
四目相对间,时岁看到,王玉兰的眼眶,一点点变红了。
攥上面前的门把手,时岁终于鼓起勇气进去。
她缓慢到床前,看着眼前单薄到可怜的身子,时岁颤颤巍巍喊了句,妈。
哎。
正是这一瞬,王玉兰伸出手臂,将眼前的时岁直接揽进怀中。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时岁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便是一阵哭声。
时岁听着王玉兰嚎啕大哭,时岁,我的时岁,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不和妈妈讲啊!
时岁,我的好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打你,妈妈应该相信的,相信我的时岁不是那样的孩子。
说着,王玉兰便和眼前人拉开一段距离。
只见王玉兰拉着时岁的手,一下下冲着自己身上打。
时岁,你打妈妈吧,你把除夕夜受的委屈,还有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发泄到妈妈身上。是我,把你前半辈子毁了!
眼前的王玉兰已经泣不成声,这样的氛围下,时岁本就按捺困难的眼泪,更是大片大片的往下落。
她紧紧抱住王玉兰,哭的极大声,时岁似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吼出来一般。
妈妈,我好委屈啊,我这些年过的好委屈,你那天讲的话也让我好委屈。妈,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我这段时间一直觉得,你不要我了,你真的不要我了......
将这些年的委屈说出来,将自己的苦衷说出来。
时岁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哭的精疲力尽,脑袋昏昏的同时,身上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紧紧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王玉兰缓缓道,不是妈妈不想打给你,是妈妈实在没有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