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荒凉郊区的一片白色前面时,时岁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见张海需要预约。
她眼前,是城中最垃圾的私人精神病医院。
说是精神病医院,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牢狱。这里的精神病人是最可怜的那种,他们发病时不会被好好对待,听说只会被关在铁皮的小房子里面。
医生甚至舍不得给他们打安定,都是等病人自己闹得没力气了,最后昏死过去。
这几年,这医院死的残的到处都是,就是没听说过有治好的。
大脑飞速运转一番之后,时岁抬眸看向姜堰,皱眉道,张海,疯了?
一会你就看得到。
两人走至大门口,保安厅里迅速探出来一张脸。
眼前的大爷看上去已经七八十岁的年纪,浑浊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精明的光,他一身穿的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正经来工作的。
有预约吗。
姜堰没开口,只是出示了自己的预约信息。
戴着老花镜仔仔细细端详一番,大爷道,进去吧。
走进医院,时岁便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她皱了眉头,下意识缩在姜堰身后,攥住姜堰的手。
蓦地,一道尖叫将空气撕开一道口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
毛骨悚然的滋味在瞬间席卷全身,时岁登时缩进姜堰怀中,那张平静小脸眉头紧皱。
收紧长臂姜堰紧紧抱着面前人,他抬起一双手紧紧捂住时岁的耳朵,一句句开口,有我在别害怕,没事的。
紧接着,男人的爆怒声来了,不知道今天有来访的客人吗,赶紧把这个人关进小黑屋,不要吓到别人,不要给我们医院招黑!
那道尖叫的主人似乎被摁住嘴巴,那瘆人的哀嚎声瞬间变得支支吾吾,直至消失。
时岁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病人不见好转,反而一个个变得越发严重。
这样的环境,人不死已经是最大的坚强了。
循着房间号,时岁见到了好久没见到的张海。
站在门口,时岁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冲里看。
视线中,穿着蓝白色条纹睡衣的男人,此时正坐在暖气片前面,一双手反复跳跃,弹奏,他嘴里甚至念念有词,只是隔着门板,时岁听不清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这一刻,时岁可以确定。
张海疯了......
还要进去吗。
看着时岁眉眼间若隐若现的恐惧,姜堰道,其实张海这样也算是一种报应,害怕咱们就不要进去了,好不好。
仿佛听不见姜堰的话语一般,时岁鬼使神差推开了眼前的门。
一瞬间,张海嘴里的念念有词,还有他弹琴的动作,通通戛然而止。
眼前男人猛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瞪地极大,谁谁!
下一秒,张海甚至还没看清楚来人,便已经抱着头倒在地上。
时岁看见张海依靠在角落里,随后张海就开始祈祷,别打我别打我,我已经知道错了!
房间内气氛诡异,时岁好久才缓过神来。
一步步走到张海面前,时岁居高临下看着面前,这个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男人。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如果不是手机上的日期一天天变化,时岁还以为那段清晰的记忆就在昨天。
就是那段,张海带着人来搬走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带着人在甲板上要置她于死地,甚至在医院要掐死王玉兰的日子。
兴许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张海抬起那双惶恐的眼睛。
他愣了片刻,攥住时岁的脚腕,时岁,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像是看到救世主,张海一会扯扯时岁的裤脚,一会连忙给时岁磕头,嘴巴里一直恳求,看上去可怜的要命。
冷眼看着一切,时岁面上没半分温度。
半晌,时岁嘲弄扯了嘴角。
她开口。
张海,你活该。
似是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个,张海马上弹簧一样跳起来,时岁我们好歹是老交情,我现在快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要被这个医院搞死了!你就不能看在从前的份上救我出去吗!
一阵怒吼之后,张海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
他再次跪下,紧紧攥住时岁裤脚,时岁算我求你了,以后你一定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这辈子给i你当牛做马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微微皱眉,时岁没说一句话。
她动了动小腿,发现自己被张海抱住的那条小腿压根动弹不得。
眉头紧皱,时岁同身侧的人开口。
姜堰,我觉得他好脏。
一句话,姜堰便明白了。说时迟那时快,带着狠劲儿的脚风,半秒不到便猛踹到张海胸口!
啊!
哀嚎之后,张海捂着胸口痛苦地倒在墙角。
张海抬起眸子,瞪着时岁,你们姐妹俩真是一样狠心!
别拿时媛那个白眼狼和我比。
时岁冷冷开口,字里行间满是对时媛的嫌弃。
这段日子时岁让姜堰帮自己找张海,就是想教训对方。
如今,看到张海在这里过的生不如死,时岁觉得,自己压根没有动手的必要。
缓缓蹲下身子,时岁嘴角的笑意森冷恐怖,张海,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我就放心了。不用我出手,你会被这种日子一天天凌迟到死,你记住,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语罢,时岁没再多说一句。
她拉着姜堰,便直接离开病房。
时岁,你的好日子没有多少天了,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是我,明天躺在停尸间里的人就是你!
时岁越走越快,直至到门口,张海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出大门时,那保安大爷也是一直盯着时岁,惹得时岁后背一阵寒意。
坐车离开,好久好久,时岁才在方才的情景中抽出神来。
姜堰单手开车,抽出余光,看向时岁。
怎么了,还是害怕?
没有,就是觉得人间炼狱四个字真的存在。
半晌,时岁似是咬住后牙根,一行字被咬出来一般。
也突然觉得,因果报应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