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陈家父子,楚南栀这才领着众人离去。
回程的马车上,楚文毕心中充满了困惑,看着正闭目养神的女儿,他满脸不解的问道:“大栀啊,你今日说要来为钱氏一家主持公道,为何却带着顾家庄的族长到县里看这么一出热闹?”
“詹县令怀疑常老和钱家人的死与顾家族长脱离不了干系,父亲对此有何看法?”
楚南栀并未急着答他,而是反问回去。
“这顾家族长倒不像是谋害他们的凶手。”
楚文毕迟疑着摇了摇头:“今日为父看他那神情也的确是对陈家娘子的死感到痛心,只怕是被人利用了吧。”
“父亲的猜想和我所想一致。”
楚南栀抿唇浅笑道:“他虽是阆州士族领袖,可终究没有踏入官场,今日那童霏宁死也不愿供出幕后之人,足见背后之人在阆州城权势滔天,能够掐住他们的命脉,这一点顾家族长显然是做不到的。”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让詹县令兴师动众的去为故去的产妇们讨还公道?”
楚文毕仍是不解:“大郎在京中苦盼着你们母子回去,你不好在此多做耽搁的。”
“这世间之事不能仅看表面,眼下几桩悬案毫无眉目,但有一点女儿是可以断定的,无不是冲着官制革新而来。”
楚南栀耐心与他解释道:“既然无从查起,那就只能再想法子引凶手出现,顾家族长自恃清高,平生最得意的就是他这些年所举荐的士子门人,我便要一层层打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对这阆州的世家大族有个清楚的认知。”
楚文毕一脸茫然的注视着她,像是听懂了些什么可又像是什么也没懂得。
看着他甚是无奈的神情,楚南栀不由得苦笑了声:“好啦,父亲,我知道你担心大郎一个人在京中,等我解决了阆州城这桩事咱们就立刻入京,到时候我亲自为你和母亲挑一处大宅子,你们呀就好好在京中颐养天年。”
如今得了富贵,楚文毕最是想回到故里,和族亲们在一块过日子,但一想到靖灵城与平宁州相距甚远,实在不放心女儿独自在宫中,也只好依从道:“只要你们姐妹过得好,我与你母亲在哪里都宽心。”
话音刚落,却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咳,出来半晌也未再去寻位可靠的乳娘一同带回去,瑞吉、瑞思怕是饿坏了。”
“在钱氏一家的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只怕没人敢再入府了,纵然是泼天的富贵也得捡着性命要紧。”
楚南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想来出去采买奶牛的奴仆们也该回来了。”
楚文毕思量着宽慰道:“等到奶牛采买回来,先用牛奶对付阵子吧,再难熬的日子也会过去的。”
“自然如此。”
楚南栀眯住眼角,望向车窗外,如今就盼着一切能够顺遂的进展下去。
她要下一盘大棋。
......
阆州城外,顾家庄内
张瑄亲自搀扶着顾磊回到庄上,看着他此时气色好转了许多,满布愁容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喜色:“恩师方才真是吓坏了学生,陈家这档子事也怪不得恩师,恩师不必自责,阆州地大物博总有咱们鞭长莫及之处,免不得会出少许奸吝之徒。”
“老朽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季春县县尉童霏正是长史大人当初担任郡守时亲自提拔的人吧?”
顾磊满目深沉的瞥了眼他,紧拄着拐杖语重心长的质问道:“二郎啊,你如今官是越做越大了,不知为官的初心还记得多少?”
张瑄皮笑肉不笑,一脸赤诚的回道:“承蒙恩师一路提携才有了学生的今日,学生一直感念恩师教诲,誓要替朝廷尽忠,替天下百姓请命,从未忘过这一点。”
“是吗?”
顾磊苦笑着面向他:“可今日之事实在是让为师开了眼界。”
“此事的确是令人发指,可见阆州的水深得很啦。”
张瑄长叹了口气,脸上却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不过如此也好,说明有人同样不愿意看到阆州的官制有所变动,皇后总归只是个妇道人家,她哪里懂得官场的道理,什么人能做官,还得要恩师这等拥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定夺。”
若是放在今日以前,顾磊倒不会怀疑他这番阿谀奉承的言语,可见过了陈家这桩惨案,他对自己已然有了质疑,觉得自己成为了阆州官员残害百姓的帮凶。
“如今的官场的确不复当年,老朽这些年看到的皆是些自私自利的门阀子弟,至于真才实学在门地面前倒显得次要了许多。”
话到这里,顾磊闭眼缓缓叹了口气:“或许皇后所言是对的吧,这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并非几家大族的天下,唐家这些年把持朝政,豢养部曲,将朝廷上下搅得乌烟瘴气,唐尧与青禾王的下场老朽并不愿重蹈覆辙,二郎啊,你也要好自为之。”
“恩师莫不是想要拥护皇后革新官制?”
张瑄听着他这番意味深长的话,顿感不妙,大声劝阻道:“恩师乃我阆州城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不该因陈家这事妥协呀,眼下我朝正值动荡不安,还得依靠各家大族鼎力扶持,哪能听信皇后之言,搞什么官制革新,万一触动根基,如何再力挽狂澜?”
“老朽乏了,二郎也早些回去吧。”
顾磊此时心神大乱,不愿再与他深入讨论这个话题,撇下他径直回了府邸。
在府上安心休养了几日,可随着詹赫彻查出的冤案不断浮出水面,抓捕的官员逐渐增多,顾磊终于按耐不住,他隐隐的察觉到阆州城背后隐藏着一只大手一直在主导着整个官场。
回想着常延珏的死,钱家六口的灭门,还有国丧期间被谋害的产妇们,他最终做出了选择。
赶在中秋前一日,顾磊吩咐下人提前去刺史府递了拜帖,让人套了车马亲自赶往城中,准备前往拜见皇后。
而从季春县回来以后,楚南栀也一直在府中等候着顾家庄的消息。
这日,她正在屋子里翻看着李三木从安和县带回的林锦芊母子三人验尸报告,却见汤惟铭兴致匆匆的踏了进来,眉眼都泛着笑意:“皇后,顾家族长出门了,正朝着城中刺史府而来。”
看着小太监春风得意的小脸,楚南栀却神色如常的放下手中的案卷,若有所思的说道:
“李三木调查芊公主遇害一案,从仵作验尸的结论来看,这刀伤与常老和钱家六口人的一致,要说想要害芊公主一家三口最不易引人察觉该是在京中才对,毕竟京中想要她们性命的不少,但为何要选择在阆州边境动手呢?”
“皇后先前不是说过,安和县离沂州近,凶手想要借此挑唆皇后与唐家旧党的关系。”
汤惟铭狐疑着回道。
“不对,不对,我想还有一个重大的原因。”
楚南栀半眯着双眼,定定道:“想来他们的势力只在阆州境内,只有在阆州作案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话落,立即吩咐汤惟铭传李三木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