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华珍有些不放心。
虽然她心疼侄女,可这丫头如今的状态实在有些反常,她担心宴宁冲动之下伤害到楚南栀。
正想劝阻,楚南栀连忙温笑着安抚道:“师母放心,也就是说几句话。”
说完又示意小宝们将自己松开,轻言道:“你们和师奶奶、姨娘在院里等娘亲回来。”
常宴宁见状也撇开父亲常延赫,领着楚南栀径直往后院行去。
一直往里走,到得院里的池塘边上,常宴宁见着四处无人,忽的停下脚步,扭头对她微微的笑道:“就在这里吧。”
楚南栀晃眼看了看四处。
四下里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瞧不见,她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一脸严肃的望向她:“有什么话说吧。”
“嫂子。”
常宴宁努力说服自己,郑重其事的唤了声:“虽然我并不愿意叫你这声嫂子,可既然他也有此意,那我便随了他的心意。”
楚南栀听得心里一凛,也不知她这声不情不愿的嫂子叫着有何深意?
常宴宁抿了抿唇,乌黑亮丽的瞳孔中散出一抹狡黠:“嫂子应该知道我常家在锦骁哥哥心中的分量,大伯于他更是情若父子,如果我执意要大伯求锦骁哥哥纳我做个侧妃,想必锦骁哥哥也不会不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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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栀有些惊愕,自己也不过刚刚得知林锦骁即将承袭平宁王爵位的事情,她竟然就已经知晓了。
倘若她真以此为由想要嫁给林锦骁做侧妃,那还极有可能如她所愿。
毕竟做王府的侧妃不是寻常官户人家的妾室,总归还是有着几分尊贵和体面,常家人无奈之下或许会答应她的请求。
常宴宁意味深长的看向她:“此事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我早晚都能知晓,我想问的是,如果我真有此意,嫂子可愿接纳我入府,让我与你一道侍奉锦骁哥哥?”
“咳,宴宁妹妹也是聪明人,何必问如此愚蠢的问题。”
楚南栀没好气的冷嗤道:“你要问我,我自然是要说不愿意的,至于他......”
话到这里,她有些没底的顿住,良久后才接着道:“我的确左右不了他的思想,更没办法左右这种强加的外在因素。”
眸光流转间话锋却随之一转:“不过我知道一点,纵然是王府侧妃,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妾室的宿命,而林大郎是我楚家当初花银子买来的女婿,实不相瞒,前些日子他自己又重新写了份婚契亲自交到了家母手中,自愿将他和楚家的命运绑缚在了一起,
所以只要我楚家不点头,他永远都是我楚家的女婿,而我也永远是林大郎的结发妻子,这一点别说是常老就算是到了天子面前也无法更改,作为正室嫡母,即便可以容忍你进林家的门,但在我这里,你和府里烧火的丫头并没什么两样。”
深深的凝视了眼常宴宁,楚南栀淡然笑道:“宴宁妹妹贵为常家嫡女,伯父又是当年的太子太傅,书香门第累世公卿人家,何其显贵?
为人子女不能为父母孝心智养口体,不能为家族光耀门楣已是大逆不道,却为了心中仅存的一丝执念甘居人下受人凌辱,如此自甘堕落的做派我想不是宴宁妹妹这等聪慧通透之人能做得出的吧?”
掷地有声的一番见解听得常宴宁既惭愧又震撼。
既没有讨好常家和林锦骁阳奉阴违的来敷衍自己,而是光明正大一针见血的点明要害。
左右思量之后,常宴宁渐渐的被她所折服。
这犀利的言辞果真不是寻常女子所能比肩的。
难怪连伯父伯母都如此向着她。
的确如她所说,父亲和伯父可以迁就自己给林锦骁续弦,但绝不会容忍她去给人家做低伏小。
毕竟常家的门第不是寻常人家,即便是要做侧妃那至少也该是储君的侧妃才能让父亲没有成见。
更何况,那日在县衙里林锦骁那番决绝的话至今还萦绕在耳边。
他本就不想再见自己,自己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楚南栀瞧着她心神荡漾,怕是被自己这番话给触动了。
想到当日在县衙里偷听来的话,可见林锦骁对她的确不会存有什么情意。
只是那些话总归是偷听来的,她也不好明言。
既然她想看自己的态度,那就索性再让她绝望些。
楚南栀趁势继续说道:“有句古话说得好,宁可为穷妻不能做贵妾,宴宁妹妹,虽然我对你的一往情深感到敬佩,但这不等同于我就能纵容你为所欲为,感情的世界终究是勉强不来的,你若非要一意孤行,到头来受伤最深的只能是你自己。”
“嫂子能说出这番话无非是仗着锦骁哥哥如今对你的偏爱。”
常宴宁不屑的冷哼了声:“不错,他的确说过,此生心里只容得下嫂子一人,可男人的心哪有这般坚贞不屈的,就算他真有这份心志,可你别忘了他的身份,将来总会有许多事与愿违的事情发生,今日你能推掉我常家,往后别的人家呢,若是陛下和太皇太后的旨意呢?”
“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楚南栀温温一笑,表现出一脸的云淡风轻:“正如我刚才所言,不管是你还是别的门户,我无法阻止林大郎的态度,我不过是表明我的立场罢了。”
这个年代三妻四妾是常态,虽然她心里极不愿意林锦骁纳妾纳妃,而林锦骁也表明过心志,可正如常宴宁所说,这世间许多事往往事与愿违。
只是,该有的姿态还是得摆正,决不能妥协。
“宴宁,或许你们大家闺阁出来的女子都将忠贞守节当作毕生信奉的信仰,可我楚南栀却难以从命,在我这里只有一生一世一双人,今日我这样说,将来我还是这样说,他若无情我便休,感情是我的依附,却不会是我的全部,如果因为爱而让自己变得卑微,那我宁可独善其身。”
常宴宁听得心悦诚服。
此刻她终于知道这女子为何会选择在林锦骁位极人臣时选择和离了。
这样的心志哪里是一般女子可以相比的。
论心性和胸襟,她自认为可以算作这个时代比较豁达的了,但比起这女子的勇气自己实在望尘莫及。
即便她能为林锦骁忠贞守节这么些年,可心中始终坚守着从一而终的理念,哪曾想过什么真正的幸福。
得到了便是幸福,得不到便是一生的遗憾。
咳,我输给她的哪里只是父亲母亲,还有这永远无法企及的细想境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