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芳一边吩咐马森回户部后尽快成文上报,随后又对魏广德道:“善贷,限勋戚庄田一事,就由你和马尚书负责。
户部上报后由你直接票拟入宫,若还发现有何不妥,可在票拟中提出。”
李春芳看出来了,这件事儿其实就是户部和勋戚之间的争夺,而现在朝中能代表勋戚实力的也就是魏广德。
把这件差事交给旁人,只怕容易引发勋戚的不满。
直接让魏广德票拟意见,大方向刚才已经确定,不过就是庄田数额的差别,倒是无关紧要。
多一点,少一点,也就那么回事。
“对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春芳说完话,忽然想起魏广德只说了提高勋贵庄田数额,其他还没有表态,于是又补充问道。
有什么想法,这个时候提出来,户部成文的时候也好一并考虑在内。
“世勋和勋戚最好分开,世勋先前已经说了,二百顷,勋戚可以减半,另外对废绝者、赐田不载册者和奸冒者,最好详细列出庄田数量,毕竟要区别对待。”
魏广德答道。
“马大人,这事儿户部那里有数吗?”
魏广德想要具体数字,就是要知道到底哪些人落在户部手里。
成国公、定国公他们的家当太多了,实在没办法,只能让他们各家出点钱消灾,免得一直被户部盯着。tiqi.org 草莓小说网
“大致都有,只是之前户部商议时,对废绝者但先世丘墓尚在应量留数,有些争议,不好确定。”
马森答道。
废绝者,既有犯事被夺爵的勋贵,也有断嗣的家族。
被夺爵的官员,皇帝一般念着其先祖荣光,所以只是夺犯事者衣冠,并不追溯。
而断嗣者,一般会从旁系选择族人承嗣,不过这一切尽在皇帝心情和感观,所以绝嗣而无人继承的世勋家族也是有的。
这些人的田地,自然要入官,但是先人祭祀也是个问题。
在大明,这其实也是一个很严重的事儿,不能马虎对待。
“废绝者.”
魏广德稍微犹豫后就说道:“这好说,可定下二百顷以上者,留祭田五顷,以下者留三顷。
不过,对于这些家族留下来的庄田要详细记录,户部要单独成册收藏保管,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陛下想起,又给选出族人承嗣,若是到时候拿不出详细记录,容易引发风波。”
“魏阁老所言甚是,户部一定照办。”
马森点头答应道。
勋贵之家,所谓三代单传或者几代单传的也有,但是真不多,而且继续往上其实还是能够找到亲族。
之所以没有人承继,其实就是皇帝不想让人继承家业,多是因家人触怒皇帝导致。
但政治这个东西,很多时候也很难说。
就如临淮侯,断了多少代?
到嘉靖皇帝这里,不还是给李家恢复了侯爵之位,还宠幸有加。
到隆庆朝,貌似隆庆皇帝对临淮侯李家也是恩宠有加,还让他们接管五军都督府。
虽然李家祖上曾经也阔过,还是国公家族,可毕竟是被永乐皇帝革了爵位的。
“好了,其他各部还有疑难事务吗?”
李春芳这时候又开口问道。
其实之前六部尚书都已经发言,有事的都已经说出,户部这事儿先前也讲了,不过李春芳觉得有些麻烦,所以押到最后讨论。
到这个时候,其实六部貌似已经没有议题可说。
随着高仪、杨博等人先后变态无其他事,李春芳就打算宣布今日阁议结束,列席会议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廷都准备起身,魏广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六部若无大事,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儿,今儿刚收到江西的奏疏,兹事体大,我觉得有必要大家议一议。”
魏广德声音宏亮,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大家先是不约而同看向魏广德,见他已经伸手从袖中摸出一份奏疏,这才又重新稳坐。
“江西?何事?”
李春芳惊诧问道。
前两月,江西蓝户作乱刚刚平息,不管是内阁还是六部,其实都怕听到有这里的消息。
“首辅大人,江西巡抚刘光济数月时间巡视江西各府县,按他所说,地方上对去岁朝廷强推停罢一条鞭法甚为不忿,民间也深受繁杂赋役之苦,所以奏请在江西恢复一条鞭法征收赋役。”
魏广德嘴里说道,起身把手里奏疏送到李春芳手中。
“一条鞭法.”
李春芳当然还没有老糊涂,去年是葛守礼坚持要停罢此法,理由是山东一地因执行此法闹出乱子。
那时候为了求稳,徐阁老和他们商量以后也就依了葛守礼的提议,在向隆庆皇帝上奏时也说了许多一条鞭法的缺陷,故而朝廷下旨停罢。
只是没想到,才一年时间,江西那边就有人上奏请求重新恢复此法。
李春芳没有马上表露态度,而是低头翻看刘光济的奏疏,看完后又递给陈以勤。
这个事儿,本来应该是内阁阁臣关起门来先讨论,魏广德一开始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可户部尚书马森就在这里,重新恢复一条鞭法,户部其实才是直接责任人,索性干脆现在提出,看看马尚书的反应。
“父老预算无亲徭之苦,无鬻产之虞,无贿赂侵渔之患。”
陈以勤看的比较认真,到最后还念出刘光济奏疏里最后的总结,显然很认同这份奏疏。
其实,魏广德一早并没有就恢复一条鞭法和陈以勤、殷士谵等人商议,因为他其实知道,一条鞭法在江南大部分地方可以实施,但也存在一些缺陷,对于北方确实不利,还需要因地制宜进行修改。
不过只江西一地,百姓确实热切希望恢复一条鞭法,简化官府征税的手续。
光是今年恢复的夏粮秋税,民间已经闹出几次乱子,百姓嫌官府反复征收,最关键的还是征发的徭役,在民间是怨声载道。
徭役可不是那么好服的,不仅要远行,还要自备吃食,对许多人来说,被拉去服徭役,其实和送死无异。
他们能够承受耕种之苦,却实在难以承受那些工程的上工,实在是官府的人为了快速完成进度,基本上不把征发的役民当人,都是死命的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