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散后已经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了,落日向天地洒下薄薄的余晖,橘红色的暖光照得积雪泛着一层晶而透的细光。
万贵妃和秦渊一同回了宫,抬手屏退了殿内诸人,只留下他一人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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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小宴是为秦渊相看未来太子妃找的由头,小宴过后,理所应当是要说道一番。
秦渊向自己的母亲万贵妃行了礼后落座在一侧,云淡风轻地举了杯茶轻抿。
万贵妃想起方才繁春殿内的诸位姑娘们,慢慢说道:“林太傅家的林璇玑虽心悦于你,家世又好,可我瞧着她性子太不稳重,人又跋扈,不宜做你太子妃的人选。班氏软弱天真镇不住底下,忠毅候家的嫡女虽样样都好,可穿红着绿的,却又有些不够得体……”
“说来说去,还是魏氏的女儿最得我心意。书香世家出来的嫡女,饱读诗书,识礼知仪,性子也甚好,今日我瞧她十分端庄,又有仁善的美名,魏氏门楣不错,嫁与你做太子妃再合适不过。”
说罢,她掀眸瞧了眼秦渊,觉得也该征询他的意见:“皇儿,你觉得如何?今日小宴上看过来,可有中意的女子?”
虽然说是询问,可万贵妃压根没打算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有参考意义的话。
毕竟他早就说过自己无心娶妻,更对女人一向没什么兴趣,所以这次选太子妃一事,她是已经做好了自己为他包揽的打算的。
这会儿问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谁知秦渊搁下杯盏,淡声说了句:“魏氏温柔端庄,的确是好人选。”
万贵妃暗暗满意。
“但忠毅候府的嫡女,倒也挺好。”
万贵妃从未在秦渊的嘴里听到关于女子的任何评价,今日倒是稀奇了:“哦?你觉得忠毅候的嫡女好?”
“你们并未说过一句话,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万贵妃纳罕,“今日美人如云,她并不算突出,皇儿怎么会注意到她?”
问完之后,万贵妃再次回想了一番,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有节奏的敲击在桌面上:“你的太子妃该是事事完美才好,忠毅候嫡女虽说言谈举止尚可,但母妃还是更中意魏氏一些。”
秦渊神色清清冷冷,既看不出满意,也看不出不满意,只说着:“择选太子妃不是小事,不必急于一时。”
“母妃不如让儿臣考量一番,携手一生之人,还是儿臣满意最要紧。”
万贵妃挑了挑眉,彻底搞不清他的态度了:“皇儿,母妃记得前几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态度转变的如此突然,一想便知道这几日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万贵妃直接挑明了问:“忠毅候嫡女跟你有何交集?”
秦渊神色自若,淡声道:“从未交谈过。”
虽言简意赅,但这话也不假。
杏味楼偶遇和宫中偶遇两次,虽有短浅交集,可实际上他们都从未相见,更是从未交谈过。
万贵妃明显不大信,但秦渊并没有
解释的意思,反而施施然起身向母妃行辞礼,淡淡道:“东宫事忙,儿臣改日再来向母妃请安。”
半个月后,长安又下了场大雪。
随着年关将至,长安街道上开始挂起红灯笼,隔三差五的又有庙会节庆,别提多热闹。
太子选妃一事似乎是搁置了,母亲再也没提起过,渐渐的,连沈霁都忘了这茬。
前阵子就想办场小宴借故和几个好姐妹打雪仗的,可父亲母亲都觉得不宜张扬,便一直搁置,直到逢祖母七十大寿,这才找了个绝佳的好时机办宴席。
七十大寿宜好好操办,父亲便做主请了长安许多相好的世家门楣前来贺寿过宴。有这好机会,沈霁的哥哥沈霆也邀了几位至交好友,沈霁自然不甘失去机会,让母亲为几个闺中密友家中都下了帖子。
腊月初五,沈家已然处处装点好,等候贵客了。
家中的侍女小厮们各司其职,各处院落皆打扫的干净雅致,不染尘埃。
沈家高门大户,亭台游廊随处可见,贵客一一送礼登门,四处人影绰绰,热闹极了。
沈霁是沈家嫡女,今日也算是东家,再加上她们女眷本就是熟人了,自然不必藏着掖着,是好好打扮了的。
祖母过寿,沈霁特穿了件水绯色襦裙,珊瑚珍珠簪挽发,衬的她红衣雪貌,似雪中梅仙般灵动清冷,白狐披风围系在颈间,将她肤色衬得清透如雪,凝脂赛露,端的是过目难忘的美人。
她亲自取出才裱好的字,笑盈盈道:“走吧,咱们去正厅。”
正厅里,祖母作为今日最大的长辈,正和几个老太太一道坐在里头吃茶谈天,父亲在外厅待客,母亲则陪坐在祖母身边,和几个大娘子聊家长里短,还有几个贵女一道,在给祖母请安问好。
沈霁牵起得体的笑容,仪态极好地迈进门槛,向长辈们一一问好,这才弯了眸凑到祖母面前:“祖母今日大寿,孙女亲自提字一幅,还望祖母不嫌弃才好。”
她将贺礼呈上,赫然是四个大字——“松鹤延年”
沈霁的一手字乍一看隽秀端庄,可细细看来却又有狂放潇洒,十分特别。
祖母最疼的便是这个讨人喜的孙女,自然千宠万爱,她招手将沈霁搂在怀里,同身边的老姐妹们笑吟吟的夸赞:“这小丫头最会讨我喜欢,瞧瞧她这一手字,叫我都不舍得收起来。”
“你家姑娘貌美心细,饱读诗书,又有孝心,难怪老姐姐时常挂在嘴边念叨着,”说罢,又打趣沈霁,“若是你以后嫁了人,还不知你祖母要想成什么样呢。”
沈霁依偎在祖母身边打趣道:“阿霁平素贪玩没规矩惯了,且待几年才出门呢,日后可是要天天粘着祖母,就怕祖母嫌我烦了,急着将我赶出去。”
祖母被她逗笑了,故作不满的板起脸:“小丫头片子,去去去,跟你的小姐妹们说话吃茶去,明日再来黏祖母。”
“是,孙女这就退下了。”
祖母平素最是了解沈霁的,知
道她生性无拘,喜欢玩乐,今日正期盼着和小姊妹们一起打雪仗,这才找借口将她赶去。
沈霁求之不得,笑着起身离开正厅,一拐弯就去了不远处的女厅。
魏宜窈和班玉雅正在席面上坐着,见她来了,忙冲她招手。
沈霁的容貌在满长安未出阁的姑娘中都是翘楚,尤其今日明艳动人,格外抓人眼球,甫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视线,她倒无惧,和贵女们打了招呼后就亲亲热热的坐到了魏姐姐和班妹妹身边去。
魏宜窈压下嗓柔声笑道:“你今日打扮的这么好看,和在宫中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可见你是多么不想嫁给太子。”
说罢,她悄悄看了眼外面,又附耳说道:“只是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听说今日太子殿下也会来,若太子瞧见你今日模样,再想起在宫中时,难免会心中不悦。”
沈霁显然不知情,微微睁大了美目:“太子殿下也会来?”
她敛眸念叨了半晌,堪堪定了心思:“我那日一直低着头,太子贵人事忙未必记得我是谁。咱们用了席面便去后院打雪仗去,男女有别,太子是见不着我的。”
班玉雅娇怯的笑笑:“说得有理,还是姐姐胆大。”
话虽这么说,沈霁心里还是有些发憷的,所以席面刚刚过半,沈霁便拖着好友们和各自的贴身侍女去了后院。
去后院的路上,天幕又纷纷扬扬落起雪,将姑娘们的兴趣钓得愈发高了。
沈府雕栏画栋,银白的积雪如盖,本就很深,如今外头落雪更添几分情致,连走路的速度都快了些许。
忠毅候府满门忠烈,在朝威望颇高,如今哥哥沈霆又入朝为官,成了文官清流,更是门庭显赫。
沈府的后宅请江南名匠经手设计,打造的美轮美奂,如今冬日,又移植了不少梅花,更是相映成趣。
这会儿只有女眷没有外人,几个姑娘们绕着假山梅林你追我赶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银铃般的笑声若隐若现的,传到了游廊的一侧。
沈霆和几个好友一道跟在太子身边,本打算回院子里取新得的一幅真迹让殿下观摩,谁知路上遇到姑娘们打雪仗,个个满头满身的雪。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自己的胞妹沈霁。
听到笑声,秦渊停了步子,驻足向笑声的来源望过去。
隔着重重雪帘,梅花枝绕,他一眼就看见了正盈盈浅笑,满身沾雪的沈霁。
虽隔着不短的距离,可她身姿窈窕,乌发如墨,满眼笑意开怀,她的一双眸极亮,又多情灵动,澄澈如一汪春水。
宫宴上,秦渊并未关注任何一个女孩的容貌,只知沈霁便是那日的女子,并不知沈霁是什么模样。
他曾想过她是怎么样一个无拘无束的敞亮之人,可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一幅惊人的美貌,仅朦胧一眼便能攫住他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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