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相距王佳杰最近的破军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消失的,只感到一阵疾风自面前疾驰而过。
当他反应过来时,王佳杰已然出现在他身后!
这是千载难逢的杀敌良机,但王佳杰绝不能出手。
破军的要害皆被厚甲覆盖,他的飞刀并不能攻击到有效部位。
何况他一旦出刀,身形必然要慢——在此等杀阵之下是容不得慢半瞬的。
王佳杰的判断完全正确——因为第三轮围杀开始了!
掠过破军之后,他看到的并不是夜幕下的山林,而是两把爪刀。
贪狼的轻功或许不及王佳杰,但他的身法却是诡异至极,其矫捷之程度令王佳杰瞬时想到一个人——夏逸。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贪狼已欺身而上,两把爪刀直逼王佳杰两处大动脉!
鲜血扬起!
王佳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其中一刀,却避不开那挑向大腿的一刀。
正是这一刀,令他的身形一顿,破军那一面圆盾随之重重砸在王佳杰背心!
王佳杰仿佛五脏俱碎,如折翼的飞鸟般坠地,一口鲜血已然脱口而出。
看到这一幕,袁润方与老铁同时发出一声怒啸,面色如炉火般涨红,竟是宁可自断双腕也要摆脱牛头马面的控制。
“住手!”tehu.org 火鸡小说网
伴着一声怒嚎,王佳杰以一种极缓的速度爬起来,厉声道:“我几时说过要你们帮忙!”
袁润方道:“可是你……”
王佳杰一把抹去嘴角的鲜红,沉声道:“方才有所保留,是我不对……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你以为自己还会有第二次机会么?”
严惜玉目冷如刀,直勾勾地盯着王佳杰,淡淡道:“纵然你师父在此,也未必能冲脱我们的围杀,难不成你还能快过当年的驷马难追?”
“驷马……难追?”
王佳杰冷冷一笑,嘴角慢慢地、匪夷所思地上扬起来:“今夜之后,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是……十马难追!”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失笑。
可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们看到了刀。
飞刀。
很多的飞刀。
这些飞刀当然都是王佳杰瞬发出来的,它们就这样毫无规律的出现在夜空中,宛如一只只失去了方向的飞鸟。
王佳杰则是最快的那一只飞鸟,可他的方向却没有乱。
他腾地出现在乱刀之中,然后轻轻一踏其中一把飞刀,借这一踏之力又出现在另一把飞刀上,同时避过四支突袭的弩箭。
贪狼觉得王佳杰这踏刀移形的招式极妙,同时深信自己也可以做到,所以他也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王佳杰踏在下一把飞刀上时,贪狼也同时踩住一把飞刀——他很确定自己只要三步就能追上王佳杰,然后剖开他的胸膛。
事实也正如贪狼的计划,他只用了三步就追上了王佳杰。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贪狼的计划里自己只需要“走”三步,但他也只能“走”三步。
王佳杰又能“走”几步?
他“走”了六步。
他“走”出第四步的时候,贪狼的刀已永远不可能再碰到他;“走”出第五步时,他已来到贪狼身后;他的第六步则是踩在贪狼后臀,将他一脚踹向了破军。
此时,破军正准备起跳、挥刀,可是面对当头冲来的贪狼,他只能硬生生收回这一刀。
可王佳杰还没有“走”完,前六步只是摆脱杀破狼围杀的开始,接下来他还要冲破整个杀局。
飞刀已开始呈现下坠趋势,所以王佳杰决定“帮”它们一把。
他如同化身为一道连连蜿蜒的闪电,不停游“走”在每一把飞刀之上,每当他踏过一把飞刀之后,此刀便如收到指令的士卒一般向下方的紫蝶坛门徒发起冲锋。
王佳杰实在太快——快到七杀根本来不及换上第二对弩箭,快到龚氏夫妻都不知如何出手,快到所有的飞刀甚至来不及坠落便化作他脚下的借力点,快到这许许多多的动作就像是在一瞬之间同时发生。
可这些事情虽有先后顺序,但它们发生的时间确实就在这一瞬间。
一瞬间已过!
王佳杰已破围!
如今挡在他面前的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以及场间最危险的一种武器。
严惜玉!
血泪丝!
严惜玉仿佛早已算到王佳杰突围的每一步,在他突出重围的瞬间,由血泪丝形成的数不清的圆圈已并成一列,等着他自己钻入这些致命的圆圈。
王佳杰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瞎子,竟然视若无睹地钻入这些圆圈。
难道他不知道只要严惜玉指尖一挑,这些正在收紧的圆圈就会把他切成无数块碎肉?
他知道,可是他绝不会回头。
因为生机只有一线,他必须抓住这个针眼大小的一线生机。
他不止要抓住这根线,他还要化作那根足以穿过针眼的针。
严惜玉的手指已然挑起,血泪丝也已然收紧。
可是王佳杰却已消失了——消失不是消逝,消失的意思就是他不见了,连影子也看不着了。
在今夜之前,没有人见过细如针丝的闪电。
可今夜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否认这个事实。
因为在场数十人都已亲眼目睹了这种堪比闪电的可怕速度!
“十马难追……”
回想着那快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疾影,严惜玉忽然笑了,而且笑的很愉悦,只是他的眼底分明寒光毕现。
“莫说十马……纵然是百马又如何能追上?”
龚弄柳与龚拈花对严惜玉的笑容早已不陌生,当即打了激灵,诚惶诚恐道:“属下无能!请公子放心,我们这就带人继续搜捕王佳杰!”
此话方落,便闻袁润方的笑声由远处传来:“你们两个慢吞吞的老王八,连一只兔子都追不上,何况要你们去追一匹千里马?”
闻言,夫妻二人怒目而视——若不是严惜玉此时脸色阴沉,他们真恨不得把袁润方就地正法!
“此事就不麻烦二老了。”
严惜玉的目光转向杀破狼三人,说道:“不知三位……”
破军寒声道:“严公子放心,王佳杰此人便交由我们来对付,他跑的再快也快不过生命流失的速度!”
“好,有劳三位!”
严惜玉面色稍缓,原地踱了两步后,若有所思道:“算算时间,师妹也该抵达此地了……我们现在便折返回去,好好为师妹洗尘。”
“公子,不知这两人如何处置?”
龚弄柳指着依然与牛头马面处于僵局的袁润方与老铁,小心翼翼地问道。
严惜玉道:“铁前辈与袁先生可是本公子的座上宾,速将少丰与如雷召回,令他们好生招待本公子的贵宾。”
闻言,龚氏夫妻登时面色一垮了一半,袁润方却立即破口大骂:“我呸你娘皮了个贵宾!你这小白脸想以我们要挟大小姐,发你的白日梦!
大小姐一向薄情寡义,视无用之人为弃履,你若以为大小姐会因为我们二人而乖乖就范,那你真是蠢的无药可救!我告诉你……”
严惜玉眉头轻皱,指尖微微一弹,数颗小石子即刻打在袁润方与老铁身上,将连同哑穴在内的数个穴位一并封住。
见状,牛头马面登时猜到严惜玉的用意,齐齐收掌。
“能够如此轻易地生擒这两人,二位功不可没。”
严惜玉居然对这对牛马显得极是恭敬,“可大鱼尚未入网,还要劳烦二位再做鱼饵。”
牛头大笑道:“严公子这是说哪里的话!”
马面也笑道:“我俩的目的本来也在少主!”
严惜玉抱拳道:“如此就有劳二位了!至于你们……”
他目光一转,眸带笑意地看向袁润方与老铁道,道:“你们放心,我暂且不会动你们……我与师妹经斗多年,始终未分胜负,而今也该有个结果了,所以我要你们亲眼看着师妹完败,然后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天色渐明。
有句老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今天这些鸟儿尚处在懵醒之际,便被一阵劲风惊的彻底清醒。
惊醒这些鸟儿的是一只它们从未见过的大鸟,可鸟儿们同时又感到好奇——这只鸟为什么没有羽毛?更奇怪的是它明明连翅膀也没有,为什么却能飞的这样迅疾?
骤然。
这只“大鸟”身形一顿,接着重重摔落在一块泥地上。
王佳杰咬牙切齿地坐起来,再一次收紧大腿上已然半红的绷带。
他不敢,也不能留下一点血迹,因为后方的追兵一定可以通过弥留在空气中的血腥找到他。
山间的清晨本就是清冷的,而这一路的飞奔又加速了血液的流失,此刻王佳杰宛如置身于冰窖,冷的浑身都颤抖起来。
血液的流失也带着体力一同流失,他扶着一棵老树挣扎着爬起来,几乎要被这剧烈的晕眩感打倒。
可是他还不愿,也不能倒——牛头马面已经投靠了严惜玉!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小姐!
带着这样的信念,他又摇摇晃晃走出一段路。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久。
此刻,他已彻底迷失在这片终年不散的迷雾中。
他终于还是倒下了。
或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人在濒死之时五官反而会特别敏锐,王佳杰竟忽然嗅到了烤肉的香味儿。
他负伤奔走了一夜,期间未进半点食物,莫说他自号“十马难追”,此时如果真放十匹马在他面前,他相信自己也一定吃得下。
一种名为求生的伟力将王佳杰支撑起来,而饥饿这种原始的欲望又逼迫他顺着肉香飘来的方向一路追寻而去。
这一次,他没走多远就找到了肉香的源地。
山脚下,小溪旁。
几根削直的树枝就那么一搭,然后往底下生上一堆火,一个简单的烤架就这么构成了。
可王佳杰在意的显然不是烤架本身,而是烤架上的那只山鸡。
山鸡已被拔的一毛不剩,身上的皮也被烤的略显焦黑。
王佳杰已快饿疯了,但他没有急着走出去,而是潜伏在一处隐蔽的树丛中。
多年的卧底经验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明明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却有一只现成的烤鸡摆在这里——莫说是王佳杰,但凡是个拥有理智的人都会三思后行。
可这一等就是许久,直到那只烤鸡已彻底焦了,王佳杰也没看到半个鬼影。
连鬼影都看不到,何况是人影?
王佳杰决定不再等待,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烤架旁,再三确认附近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后才慢慢拿起那只烤鸡。
他虽不是用毒的行家,却也见识过不少的毒,所以他可以初步确定这只烤鸡中没有毒。
事实上,哪怕这只烤鸡真的被下了毒,如今留给他的选择也只有两个:要么吃下烤鸡中毒身亡,要么因为气血不足而活活饿死。
王佳杰撕下一块鸡皮,鼻子凑近里外兼焦的鸡胸轻轻一嗅——他现在可以确定了,这只鸡无毒。
王佳杰的身形虽瘦,可他吃东西一向很快。
没过片刻,一只完整的烤鸡已变成一地鸡骨头。
王佳杰觉得体力又回来了,他又可以起来继续赶路了。
可正当他做此想之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他就像一个木头人般直直地瘫倒在草地上,除了眼珠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动弹!
接着,他就听到不远处的草丛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凭借眼角的余光,他看到那是一个生有四脚、全身披满枝叶的怪物。
怪物的脸也隐蔽在绿叶中,以至于他完全无法看清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这显然不是一个真的怪物,因为当怪物靠近后,王佳杰便发现对方的前肢其实是一双人手,只是此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刻意伪装成某种动物爬行的模样。
“你……鸡……”
王佳杰发现自己的舌头在打颤,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听不懂。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那只山鸡身上下了毒?”
“怪物”的声音居然很年轻,而且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从外界来的,自然不知道这种山鸡本来就是带毒的,被火一烤后便无色无味,所以我们这里的人每次吃这种山鸡前都要先吃下一种特制的草药。”
王佳杰咬着牙,还想问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可正在离他远去的意识已不允许他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