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仪在宫中翘首以待,她之前得知妹妹竟然在魏家一行人手中,瞬间想到魏修的事情,很是担心被魏修连累,因此想要赶紧将妹妹带走。除此之外还有官家的态度也令杨宝仪觉得十分奇怪。
如果是从前,魏修就算再得官家宠信也不会存活在世,可官家得知裕王身死之后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问了句魏修如今在何处。
得知在张伯啸所在的京兆府后,倒是轻轻说了句:“杨峰到底是能臣。”能看出大理寺的诸多不便,又能将魏修很快安排到京兆衙门,杨峰不仅是个能臣,还有个好学生,这师生二人在朝,也算他的福气。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杨宝仪心中有太多疑问,此外,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太子在哪?
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和杨良娣在为官家侍疾,可只有杨宝仪知道,如今官家身旁只有她一人,根本没有太子。
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胡有人相信,反倒会招来杀身之祸。杨宝仪没有吐露一句,只是越来越想见到妹妹。
“姐姐!”杨安仪飞快走来,看到杨宝仪后眼泪再也止不住,这些日子的恐惧害怕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她也很少落泪,还以为自己变得像姐姐一样强大,结果在看到姐姐的瞬间就土崩瓦解。
原来只是不在姐姐身旁,没了任性的勇气。
“安仪。”杨宝仪抱着抽泣的妹妹,十分担忧:“可是谁欺负了你?姐姐定会要她好看!”说到最后言语有些杨安仪不曾听过的狠辣。
杨安仪连忙摇头,露出笑容:“没有,只是许久不见姐姐,想念得紧。”
听见杨安仪的话,杨宝仪也不曾放下所有担心,只是这处宫室有不少外人在,她也不好多问什么,想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仔细问问。
姐妹二人相携着正要进门,不远处却有个小太监匆匆跑来,十分恭敬道:“杨良娣,太子喊您过去呢。”
杨安仪只觉姐姐的手瞬间变得凉腻,还有些微微颤抖,她担忧问道:“姐姐……”明明方才还是温热柔软,怎么一听到太子就变成恐惧寒凉?她想到太子之前的一些荒唐事,越发为杨宝仪不满。
“我没事,只是没法再陪你了,我已经准备你喜欢吃的点心,你先用些,晚些时候咱们再说话。”杨宝仪勉强带上笑容,务必不让周围人看出她的毛骨悚然。
太子……她明明几日都不曾见过太子,可宫中时不时便有太子的赏赐和传话,这让她如何不害怕。可她背后就是软弱的杨家和多病的妹妹,她必须要撑着。
杨安仪担心的看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不安,直到摸到了袖中书信。宫人劝她不要将信给姐姐,可她却没有丢。
她总是帮不上姐姐的忙,姐姐也很少在她面前流露悲伤,可姐姐孤身一人,杨安仪也实在担心。
秋夫人乃是京中贵妇人,说不得能帮上姐姐的忙呢?杨安仪又捏了捏信,安慰着自己。
杨宝仪很快来到官家寝殿外,小太监殷勤地为她推开门:“良娣请。”
“多谢。”杨宝仪深吸一口气,踏入昏沉的寝殿,只觉药香熏人,让她恐惧万分。奈何身后的门已然关紧,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寝殿内依旧只有官家一人,他正在看奏折,听到声音也不曾抬头,只是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才伸了伸手。一旁的杨宝仪连忙将一旁的茶水奉上,一句话也没说,显得恭顺非常。
“你倒是个懂事的。”官家看着垂首而立的杨宝仪,轻轻赞了一句。
“谢官家赞,妾是太子良娣,侍奉在官家身旁乃是份内之事。”听到夸奖杨宝仪却没有任何开心的心思,寝殿内只有他们二人在,此时夸奖焉能保证下一刻就不是人头落地。
官家放下茶盏,清楚看到杨宝仪惊吓模样,心中一叹:还算是个聪明人,只是太过胆小,还有些不足。
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看看。”官家抬起下巴,指向面前那些奏折。
什,什么?杨宝仪瞪大眼睛,看到了书桌上是只批阅了一小部分的奏折,官家这是让她看奏折?
扑通一声,杨宝仪瞬间跪倒在地:“妾不敢。”她一个太子良娣怎么会有这样的权力,就连太子监国的时候看的奏折也不过是些不重要的请安折子,可书桌上这些却是家国大事,杨安仪只扫了一眼就看到钱粮二字。
这哪里是她能碰的东西!看一眼都得问罪!
见杨宝仪跪倒,官家轻叹一声:“事到如今,发生了什么,朕想你应该也知道了什么。”
“你是太孙母亲,太孙年幼,将来的事情还是多倚仗你。”
“朕不知还有多少时间,你赶紧学吧。”
杨宝仪的眼睛瞬间睁大,心中的猜测被验证,她没有一丝确定的喜悦,只有满心茫然,她抬起头:“官家,太子他……”她看清了官家冰凉的面容,没有心疼没有遗憾,只有寒冰。她咽下了那些话,重新垂首道:“官家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万寿?”官家轻笑一声:“这样的话骗骗人也就得了,朕却不信。”
“起来吧,看看奏折。”
官家语气好了许多,杨宝仪却从中听出了不容反驳的气势,她强撑着站起身,颤颤巍巍伸出手看了一本奏折。
“…上报…平江府灭寇三千,俘虏……”杨宝仪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报喜的奏折,江南之乱已经平了大半,不过其中提及了魏修,她顿了顿,轻声念出,官家不置可否,让她念下一本。
等到夜幕垂下,杨宝仪念得口干舌燥,奏折才被看完。她松了一口气,正要退下之际,官家却问了她一个问题。
“魏修之事你怎么看?”
杨宝仪又想跪下了,这要她怎么答?一个是官家亲子,当朝亲王,一个是太子心腹,探花能臣,怎么答都不对。
“这……”杨宝仪本想说些后宫不管前朝事,可她都看了那样多的奏折,如今提起这个少不得有些假,万一再引火烧身就得不偿失了,她得好好想想。
“魏大人有罪,却罪不至死,不提……”杨宝仪顾忌着官家宠爱孩子的份上,没有说得太清楚,转而为魏修说话:“妾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魏修大人向来谨慎,也一向懂礼,此事或有其他隐情。”她想到魏修到底是太子心腹,而这些事官家显然很清楚,她如果不为魏修说话反倒奇怪。
况且太子前些天做了些蠢事,可魏修对太子的确不曾失礼,仅这一点,杨宝仪就不想得罪魏修。尽管此时寝殿内没有其他人在,可她也得小心为上。
“不过一切还需要官家做主。”最后,杨宝仪又捧了官家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换句话来说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杨宝仪自觉能为魏修说一句好话已经足矣,毕竟魏修又不算他们杨家人。不过…藏在袖中的手紧了一下,妹妹似乎对魏修情有独钟。
这倒是有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