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战中依旧有人紧紧注视着这处,焦急的眸子中是满心的担忧和恐惧,他们无法看到春晓主动向上的决心,只看到骆辉手中弯刀离春晓肩膀越来越近。
“砰。”春晓猛地被撞开,肩膀处没有任何疼痛,不远处却传来闷哼,同样也是一个女子。
她跑得太快,根本不避忌要害,左胸被骆辉手中弯刀猛地刺穿,那瞬间太快,她没有片刻犹豫害怕,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下意识望着春晓,见春晓只是跌倒在地,一点伤也没有,她的嘴角飞快勾起,似乎完成了一件既重要又开心的事情。
“她还活着,真好。”生命的最后一刻,女子笑着想道,下一瞬,永恒的黑暗淹没了她。
春晓的眼睛有些胀痛,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泪水迫不及待地涌出,她越是想要控制,泪水便流得越快,仿佛在嘲笑她这个胆小鬼。
骆辉见杀错了人,眉间一动,却没什么惋惜神情,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要死的,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他毫不费力地抽出弯刀,将碍事的女子一脚踢开,像是丢开一件难以入眼的垃圾,转向倒在地上的春晓,嘴角勾勒出嗜血的笑意:“到你了。”
可惜他的笑意还没有真正绽放就被永远定格在这个弧度,明明方才狼狈倒地的人是春晓,可现在右臂掉落在地上的人却是骆辉。
“啊啊啊……”对于疼痛,男女都一样无法忍耐,骆辉甚至比方才女子更痛,他眼睁睁看着的右臂就这样斜着飞了出去,连血带肉,甚至五指还紧紧握着弯刀,哪怕飞落在地也不曾改变分毫。
骆辉站不稳般连退两步,失去了一只手臂的他在这个战场之上就是最弱的那个,几乎所有留有余力的人都可以轻松将解决他。
好在如今的战场之上,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睛,没有谁能够挑选自己的对手,骆辉莫名得到了一定的喘息时间,可惜他的对手还没有死。
如今的春晓已不复一开始的柔美,她的脸上满是方才被撞倒后的尘土,隐约有些血色,却不是骆辉的血,而是她的皮肤太过柔嫩,方才的破撞已有些出血的迹象。
看着骆辉飞落在地的右臂,春晓的手也勾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巧合,和方才的骆辉笑得如出一辙。她的笑容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骆辉还没有死,这场仗她还没有赢。
手中长剑再次举起,春晓的手已有些轻微发抖,方才那一剑用了她太多力气,如今还能撑着站起来,也是全凭意志在撑。
春晓只觉疲惫从全身各处传来,她迫切希望就这样倒地不起,可是不远处的再也无法睁眼的女子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鼓舞着她。
“受死吧。”春晓内心涌现出这样一句话,却没有发出声来,她只是将剑刺向骆辉。
剧烈的疼痛让骆辉成熟了莫大的打击,也让他的大脑十分清醒,他闪避着春晓,发现丢了右臂的自己太过被动,四处搜寻着兵器。他的弯刀离他太远,太重的兵器对目前只有左手的他太过笨拙,他必须挑选一件合适的兵器。
他虽然无法还手,可武艺太好,春晓一开始也无法奈何,不过时间一长,胜利的天秤终于向着春晓一方倾倒,骆辉已然离死亡不远。
骆辉却不这么认为,相反,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反败为胜,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想要的兵器。就在不远处,插在另一具尸体上的长枪。
一步两步……骆辉有目的在往那个方向移动,他自然会担心春晓会发现他的目的,脑中计策瞬间浮现出来:他要复刻春晓方才做过的事情。
春晓想要以身为诱饵,虽然没有成功,可跑出来救她的那人却能证明其他人对此的信任程度。
她能做,他为何不能做?
“哼。”春晓刺向骆辉,这次终于刺中,却没有刺伤要害,伤在腰间,依旧让骆辉浑身一颤,他没有力气的跌落在地,像是害怕春晓一样向前躲去。
长枪近在咫尺,,骆辉却发现脖间一热,他低头一瞧,看到有闪亮的剑刺透了自己的脖颈,方才的温热正事自己的血。
他这是要死了吗?
骆辉不敢置信,他怎么会死,儿时有算命的瞎子算出他能平步青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为什么?他的未来不该这般的,他应该是常胜将军百战百胜的……骆辉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最后定格在他与骆文桐初见时。
那时他还是个池塘旁边玩泥巴的孩子,他所在的地方正是骆家的农庄,他虽然姓骆,却和嫡支出了五服,骆文桐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这一家人的存在,而他也不知道骆文桐的存在,直到有一天一位小公子来到了农庄,所有人都跪倒迎接,他想要抬头看看,却被父亲的手死死压着,无论如何都看不到来人。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人这样微风。
小公子来到农庄玩乐,周围满满当当全是伺候的人,骆辉这样的小孩儿甚至不配出现在小公子面前,因此他被拘在家,说是要等小公子走后再放出来。
家中父母长辈都不敢反驳,说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实则更像是奴仆,还是身份低微的那种。
小小的骆辉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父母不让他出门,将他锁在院子里,他翻墙翻狗洞,一定要出去,挨了不少打也不放弃,把这些账都记到了从汴京来的小公子身上。
终于,他住了机会,因为家中没有一个人在,他记得是小公子在发礼物,不知是什么节日,只要是有人去就有得拿,家中并不富裕,父母也犹豫要不要带上他,毕竟能多拿一份礼物,可他太调皮,担心惹怒了小公子,最终被困在家中。
他哪里肯,在家中撒泼打闹也不起半点作用,等到锣鼓声传来时,他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起来,熟练地翻墙。他已经想好,既然父母不让他出现,那他就不去,反正农庄里玩的地方多得是,他也不爱凑热闹。
可他没想到此时农庄的人都在小公子处,其余地方一个人都没有,他玩了一会就觉得无聊,可又不想回家,又不想面对父母,这几日屁股都被打肿,疼得厉害。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好方法,那就是绕到目前小公子在的院落,但不是前门,而是后门,这样既能听热闹,又能玩。
当时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甜香扑鼻,小公子所在的地方就有一颗高大的槐树,若是从前早被庄里摘了个干干净净,奈何小公子如今在这住着,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如今没人管的他却敢动手,他三两下就爬到了高处,摘着米白色的槐花就往嘴里塞,只觉又香又好吃,直至下面有人声传来。
“你是谁?怎么在树上?”
到底是个小孩,他并没有意识到那人就是小公子,还十分豪气地将槐花摘了不少,冲着那个孩子丢过去,大声笑道:“你管我是谁,只需要知道这东西好吃就行。”
从来没有吃过生槐花的小公子听到他的话也不反驳,竟然真的接了一小串槐花,学着他的模样,将它们塞进嘴里,片刻后笑着道:“好甜,好吃。”
他并不知道这孩子的身份,直到小公子离开时见他也跪倒在地,把他喊了起来,笑着道:“以后跟着我吧。”
“为什么?”他的话并没有出口,因为身后的父母已经替他应下,他们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不允许他有半句拒绝。
回去的马车上,他才有了名字,骆辉,意为光明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