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看着面前这处小院,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像是出自李太白的诗。”春晓笑了笑:“大人觉得怎么样?”
“不曾想你还读过诗?”魏修不自觉看向春晓的手,从前被他养得柔滑无比的十指,如今满是薄茧,右手上全是苦学的痕迹。
这一年来,她似乎变了很多。
春晓不曾遮掩:“在外行走,总要读些书才好。”
说完又觉得不对,魏修会不会因为这事又发脾气?
“这一年,你倒是长进不少。”魏修表情未有半分变化,早已猜到的事情又何须惊讶呢。他早早知道彭昱对她一见钟情,秋叔岐为她春心萌动。这二人谁都可能教她这些。
他只是可惜,教她的人不是他罢了。
春晓不明白魏修意思,看他模样不算生气,胆子也大了许多:“大人不反对我读书吗?”
“我为何要反对?”说完便看到春晓双眼迸发出明亮的光彩,他心中一动又不想这般遂了春晓的意:“女子无知固然柔顺,却无味至极。”
“我喜欢的人虽不说熟读四书五经,却也得红袖添香才是。”
听到魏修的话,春晓刚要扬起的笑容消失不见,只听着魏修继续道:“女为悦己者容,你学习诗书,倒也合心意。”
“我最爱颜体,日后你也一并学来吧。”
凭什么他喜欢,我就要学?
春晓脑中瞬间对读书一事散了大半兴趣,明明知道魏修故意为之,她依旧觉得憋屈。
他实在太聪明,春晓根本分不清魏修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如今这样的话,是不想她读书故意为之,还是真心觉得春晓此举是为了讨好他?
春晓眨了眨眼睛:“多谢大人。”
魏修扶她起身:“不急,你一路辛苦,好好歇息,等你缓缓我们再说。”又亲自将人送回,向西则带着一群下人购置布料首饰衣裙,琳琅满目,一副热闹景象。
下人们的繁忙显然和春晓没什么关系,她只需要坐着,多看两眼的东西就会被拿下,不喜欢的东西就丢出去,甚至不需要她开口说话。
纵然这样,春晓依旧有些累,陪着魏修用完午膳,又洗去一身疲惫,本想在软榻上看会书,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半天,等魏修忙完来找春晓时才发现院内一片安静,烛火都不曾点上几根。
“大人,娘子还睡着呢。”天黑之后向西就不能再进内院,如今伺候的人乃是秋氏的大丫鬟,名为玉珠,面容秀美,别有一番庄重。
见魏修前来,上前行礼也是进退得宜。
听了玉珠的话,魏修皱眉:“睡了多久?晚膳也不曾用吗?”
“…午膳后半个时辰就睡了过去,奴婢们本想着替娘子换个舒服的地儿,又见娘子觉浅,不敢饶了娘子好梦。”玉珠跟在秋氏身边伺候多年,还不曾见过魏修何时将别人这般放在心上。
而且她一早听说过‘薛娘子’的大名,却一直不曾得见,玉珠心中也着急,夫人让她来照顾魏修,除了担心魏修后院没个主事的人外,也是要看看薛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日冀国公府一见,秋氏心中并不放心,奈何魏修什么任由父母操控的少年郎,如今又是封疆大吏,秋氏行事也很是克制。
“嗯。”听了玉珠说话,魏修伸出手,玉珠赶紧将宫灯递了上去,又听到魏修吩咐:“都下去吧,没我的吩咐,谁都别进来。”
魏修一声令下,院中丫鬟们跑来谢恩,这便是不需要守夜,能睡个安稳觉,她们心中也开心。
“吱呀。”门推开的声音并不小心,在风声中却并不起眼。魏修手提宫灯一步步走近,很快见到春晓一袭月色长裙躺在软榻之上,青丝散开垂落,脸颊略有红润,显然睡得很香。
平江府湿冷,从前魏修还不觉得,可春晓来后他便特意吩咐放多几个暖盆,如今春晓双脚不远处便有小火炉,替她带来不少暖意。
甜美柔静,魏修只觉心脏跳动也平和下来,他将宫灯放在远处,看了看脚上的官靴,担心将春晓吵醒,索性脱下,踩在地板上朝春晓走去。
春晓绵长呼吸越来越清晰,魏修的气息则逐渐不可闻,他来到软榻旁,弯腰看着春晓,只觉怎么都看不够。
手指不知何时勾了春晓头发,魏修皱眉:她的头发怎么短了些?
“是了,她曾经扮成男子。”魏修笑了笑,仿佛在笑一个顽皮的孩子,笑容之中渐渐带了温柔。
一年,他找了近乎一年,才找到了这个女子。
有时就连魏修也不明白,为什么春晓勾得他魂牵梦萦。他不是什么初识情爱的楞头青,却总被春晓的一举一动而吸引。
现在想来,魏修甚至觉得早在南安县之时,他就对春晓生了别样的心思。
只是那时春晓抗拒之意明显,他自觉受辱,潜意识将其认为是讨厌。
可喜欢就是喜欢,哪能因着骗自己的话就成真了呢?
魏修手指轻轻划过春晓脸颊,熟悉的酥麻感传往四肢,那是将近一年都不曾得到的抚慰,他忍不住轻叹,察觉到春晓的僵硬。
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却不敢张开眼睛。
魏修又笑,摸了摸春晓有些颤抖的眼睛,睫毛抖动之间,引得他心痒痒。
自从春晓走后,他还没有碰过任何一个人。
年轻力壮的魏修自然也有欲望,身旁也从不缺美人,只要他想,这府上明日就能塞满各色美人,只是他不想。
魏修有许多理由,比如公务繁忙,比如剿匪不得松懈,比如……可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闪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不愿意碰那些人,因为她们都不是春晓。
他曾觉得春晓是一匹胭脂马,如今又觉得不像。驯马之时,马儿总会受些教训,可换成春晓,魏修却十分不舍。
她在外一年,魏修却只想知道她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醒了?”魏修不知何时凑到了春晓耳边,感受着身下人的颤抖,又觉愉悦,无论她想着什么,如今在她旁边的人是他魏修就好。
不等春晓反应,魏修已然擒住那抹温柔,吞咽之间有句春晓不曾听到的话,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