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藏情愫

“逢安。”不知怎么,张钧突然想到了春晓的名字,她名刘吉,字逢安,张钧曾问过春晓这其中可有什么特殊含义,当时春晓回答清晰的出现在张钧脑海中。

“我出身卑微,不过升斗小民,能读书习字不过靠了三分运气,吉这个名便是由此得来。”春晓正吃着饭,突然听到张钧这样问,本想随便糊弄一句,说着说着倒也有了三分真意:“不久前我曾犯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我也……有了心理准备,谁料峰回路转,最后捡回一条命。”

“旁人都道男子加冠有字方为成人,我虽还未到年纪,却也经历了生死之事,对世间诸事的态度再无往日天真,于是为自己取字逢安。”

说到这时,春晓面容越发柔和,正如她所说世事变化谁也说不准,但她依旧期盼着未来之路安全畅通。她对认真听她说话的张钧一笑,接着道:“逢安二字并无其他含义,正如字面意思所说,我只希望未来一帆风顺,纵有波澜也是有惊无险,安全无虞。”明明是许多天前的事情,如今想来,张钧甚至能勾勒出春晓当时眼中柔情。

周围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张钧知道这是因为那些都在追赶着春晓,如此大张旗鼓,甚至此处看守都不如往日严密。这般动作之下,春晓能逃掉的可能性极小。在这待了两天,张钧已然摸清了这处人的实力,尤其是被称作大人的那位,下盘极稳,他曾见过那位大人于校场练武,甚至能举起比他更为强壮的兵士,如此大力,十分惊人。

越是这样,张钧越是为春晓担忧,越发希望她会如‘逢安’二字一般,一切有惊无险,安全无虞。

“何苦要来呢?”张钧想起仓皇离开的春晓,方才得知春晓来救他时,满心感动,他们二人如今竟也是刎颈之交了吗?

可现在,张钧对春晓的安危关心,甚至大过自己。明明如今守卫不多,张钧应该筹划一番看看自己能不能出去,争出一条活路,可他满脑子都是春晓处境,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早已失去最好的机会。

雷声中,张钧嘴角泛出一丝苦笑:从何时起,他竟将这位‘义弟’看得如此重要呢?

张钧小小年纪就被人夸赞有才,自小就在众人褒奖中长大,一路顺风顺水,表面上能做出一副知礼君子的模样来,实则恃才傲物,不曾把别人看在眼里。

就算是在逃婚路上,张钧也没吃过什么苦头,因为知道家里人不会拿他怎么样,他也带足了金银,拿金银开路,顺风顺水。或许一开始还为百姓困苦生活所困惑,想要改变这一切,可张钧渐渐地变得麻木,因为看得越多,知道的越多,他越能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曾看不惯张伯啸,觉得这人满脑子圣人之言,根本不懂世事如何,可逃婚后跑遍四方,触目惊心的事实之下,张钧方明白这位鼎鼎有名的铁面无私张御史如何能在复杂的汴京站稳脚跟,为什么太子和裕王针锋相对,却也不曾对张伯啸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历经两朝的杨峰为何独独看中张伯啸。

因为这世间有太多张钧,有太多不明所以的读书人,却缺张伯啸这样的人。

他的才华是一方面,真正被人所看重的却是一颗仁心。

张伯啸怎么可能不知道百姓生活艰辛,正因如此他才要为这些人拼命,想要当权者那处为他们夺回属于他们的安稳。在张伯啸眼中,没有身份利益,没有皇储地位,有的只是一心为民一心为天下的公心。

这样的人,张钧也只见过这么一个。

只可惜张伯啸只有一人,而他张钧不过是个俗人,他从没有那种舍身精神,从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到极致的人,若不是得知婚姻之事背后有裕王手笔,张钧也不会对裕王的事情多加关注。

百姓生活与他何干?他又不是造成百姓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自然有资格站在高处冷血的看着。

可是裕王针对他,从官位到婚姻,从公到私……若只是官位之事,张伯啸还能忍,毕竟裕王乃是皇子,权势滔天。

可裕王的手实在太长,竟然妄想以婚姻之事逼他就范,更令张钧吐血的是,裕王折腾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他本人,而是为了他背后的张伯啸。

如此憋屈!

张钧岂会坐以待毙,他也被人打了左脸,还会把右脸地上去的软弱人物。表面上他是无力反抗只好逃脱,可这一路走来,他早已将裕王所作所为记得清清楚楚,稍有不对便要反复推敲,如今的永兴城就是他抓住证据的地方。

可惜裕王有了察觉,开始抓捕他,如今被锁在于府反倒凑巧让他躲开了关于他的搜查。可被人关在府里训练,张钧依旧心惊胆战。

若是旁人来救他,张钧少不得要说些办事不力,可来救他的人是春晓。如今的他甚至想说:与其为了救他受伤丧命,倒不如春晓好好活着。

从前的张钧不是这样。以前当初与‘刘吉’、徐云起结拜为兄弟,张钧也不过是乘兴所致,为这段无聊的行程增添一分趣味。

来到永兴之后,张钧对春晓有所求,十分客气。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客气变成了亲昵,从前在家中连夹菜都需要丫鬟侍奉的张钧也会为了春晓苦练厨艺。

是为了什么呢?

是因为她吃饭时皱着眉头,话也不如往日多;还是从她嘴中吐出的称赞,总能让你忍不住笑出声来呢?

张钧不知道答案,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在一个人在小院实在无聊,竟然升起了三分闺中女儿姿态,对每日晨起晚归的春晓有着不同寻常的眷恋。

这不对。

张钧不是什么苦读书的傻小子,自然明白情字为何物,可知道又如何,他控制不住。

男女不同,张钧其实也不在乎,但他在乎‘刘吉’。从刘吉言语中他知道这人是个稳重而坚韧的人,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绝不会有什么断袖之好。

可他的满腔情意呢?

张钧甚至想破罐子破摔,直接问‘刘吉’,可他不敢。并非他还需要春晓去调查一些事情,而是他担心捅破窗户纸后,二人再也回不到现在。

一向自私的张钧也学会了忍耐,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决定冒险出门,看看春晓口中还算热闹的永兴究竟是何模样,说不定还能碰上走街串巷的春晓。

张钧万没想到,他刚出门没多久就被于府的人看到,见他独身一人,衣着破旧,很快就把他抓进府中,张钧真是有苦难言。

不是没想过春晓来救他,只是她来的话,风险太大,与其这样,不如她在外面好好活着,至于别的事情,不如且待以后。

“逢安。”张钧望着窗外不曾停歇的夜雨,久久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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