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吃饭动作遮掩想法的向东终于停下开合的嘴，他冷眼看向黄李：“你想说什么？”
此时的黄李倒是胜券在握模样：“我想说的，向将军应该都知道才是。”
向东本想用眼光警告黄李，他虽是军中大夫，颇受兵士尊重，可他向东也不是吃素的，若黄李一味挑衅，向东不介意让他见识一下军中手段。
只是黄李的话直中内心深处不能提及，甚至想想都觉得是亵渎。
今天是黄道吉日，宜嫁娶，是个冬日里少有的暖阳，也是春晓嫁给魏修的日子。
他们二人明明早就日夜相伴，可魏修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实在是对藏在暗处的几人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原来的薛夫人不过极少数人知道，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她早已同魏修绑在一处，若有一日春晓离开魏修，只能隐姓埋名，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委屈？
心中思绪翻腾不停，向东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对谁说。
他当然知道黄李的身份。
被丢在军中，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向东心中产生一些微末幻想。
有些事情如果对他所，是不是没有人会知道。
“看到又如何？”向东没有饮酒，纵然再想放纵，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将不再是秘密。
这般坦荡？黄李认真道：“不如何，只是多谢将军。”
“掌柜的，上酒！”黄李冲着不远处道。
向东很少饮酒，进了军中更是如此，如今还在路上，饮酒不是个好选择，但他没有开口，看着店家将酒放在桌上，一人倒了一碗。
“我干了，将军随意。”黄李客气道：“请。”说完将碗中酒喝了个干净。
向东则垂眸看着碗中浊酒，不过是些散酒，酒味都不浓，想来是自家酿的，应该不容易醉，跟喝水差不多。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手已经碰到了碗沿。
伸了手再收回岂不是太过扭捏？
于是还没坐下的黄李就看到向东端起碗，一口气干完了碗中酒，然后又拿起一旁的酒壶，直接往嘴里灌。
黄李：？？？
借酒消愁？可别真醉了，他身上没银子，还得向东买单！
酒不醉人人自醉，黄李得了一句话开始正经吃东西，不开口的向东依旧沉默，只是不停地喝着酒，期间掌柜看喝了不少，还担心向东付不起银子。实在是向东和黄李因为遮掩身份，穿着打扮都极为普通，只好旁敲侧击一番，向东直接拿出银子摆在桌边，让客栈其他人不要再来打扰。
“我不需要你道谢。”黄李吃了个半饱，突然听到向东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黄李夹菜的动作一顿笑道：“将军这是何意？”“秋将军对我有大恩，我这样一个人身无长物，烂命一条，好在秋将军不嫌弃，如今将军帮了秋将军，我自然应该道谢才是。”
“希望向将军别嫌弃。”说着，又位向东倒了酒。
向东看着碗中酒，声音却极为清醒：“你是秋将军的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秋将军，黄大夫怕不是在说梦话。”
黄李的闻言并不意外，他当然知道秋将军就是薛夫人，可他只认秋将军这个身份，相较于后宅妇人来说，他觉得春晓更想要秋将军这个身份。
“是是非非，不过一个称谓罢了。”黄李不再和向东争吵这个没什么意义的话题，向东或许懂一些，却对那位女子缺少更多了解。
身份，使得向东率先靠近了春晓，同样也是身份，向东不敢越雷池半步。
向东似乎真的有些醉了，他再次强调：“我不需要你道谢。”
“那你希望秋将军道谢？”黄李顺着醉鬼向东的话开口。
“不，不要。”向东摇头，有些红的脸靠在冰凉的酒壶上，企图寻找清醒理智：“我也不想她道谢。”
“她总是很客气。”向东声音变低，嘟嘟囔囔说着从前的点滴。
南安之时春晓便很是客气，有时候拜托向东买些东西，一定要给钱，向东不收便会做些吃的东西，反正绝不欠下人情。那个时候的向东只觉得这个被要来的丫鬟怕不是对他有意思？
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他便察觉到魏修对春晓的不同。
金堆玉砌的魏修什么没见过，什么人和东西都不会多得一分在意，可春晓不同，只是魏修自己都不知道这份不同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向东看来，魏修在面对春晓的时候甚至说得上斤斤计较。
责备春晓为何不在府上，问她跑到何处；警示春晓少做些无所谓的事情，让她乖乖听话……后来，魏修甚至觉得春晓的字不好，说她一包草，日后让她多练练字。
魏修或许觉得那时候自己看不上一个小丫鬟，可他的言行举止哪里瞒得过身边人，向东早早发现魏修对春晓的特别。
那时，向东第一次后悔自己的敏锐，只是因为察觉到就不能再装作不知道，不管那是魏修一时的兴趣还是长久的欢喜，向东心中种种想法都不会再有重现天日的那天。
他再也没有机会去问南安县的那个小丫鬟。
只是南安时的诸多事情总会徘徊在向东脑中，越发清晰。
那时春晓做好了点心，捧到向东跟前道；“向大哥，你尝尝好不好吃？”她比向东低一些，抬着头对向东说话，说起手中东西，脸上也是甜甜的笑容。
明明有很多事情要做，向东却总想回去看看那个小丫鬟。
声音从远处传来，春晓却先看到远处天空中绽放出朵朵烟花，耳边是船夫的声音：“早就听说薛夫人喜欢烟花，今日大婚之日，真是热闹。”他们说起年初的热闹，满是唏嘘。
“薛夫人想必会很开心吧。”
船行无聊，许多人都抬头去看，就连划船的船夫也不例外，抬头看着烟花。寻常时候哪里能看到这样多的烟花，他们离得远，只能隐约听到声音，却能看到烟花绽放在天际，格外漂亮。
黑夜已至，躲在角落处的春晓脸色格外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