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愿长安

扶柳在船上待得有些闷,索性走出来看看景色,正好看到蹲在船边的春晓。

春晓自认为妆容画得不错,可那双眼睛在看到扶柳时一瞬间变得温柔许多,这如何瞒得过扶柳,扶柳瞬间意识到春晓将要离开,不由捏紧了手中巾帕。

不是刚刚才在方家村安定下来,为何又要出去?

两船越来越近,春晓突然开口,却是对身旁那人说道:“大哥,你是去往何处呀?”

身旁人衣着还算过得去,挤在船上颇有些不习惯,此时听到春晓问话,有些炫耀的抬起脑袋:“说了你也不知道,我呀,可是要去汴京,从那处去金陵呢!”

春晓自然一通夸赞,那人还算满意,张口随意问道:“你呢,你去哪?”

春晓没说,那人自然有些挂不住脸,正要扭头时,突然听到春晓开口:“永兴府,我去永兴府。”

永兴?

这是一个对很多人都有些陌生的名字,扶柳脑海中却瞬间浮现出另一个名字:长安。

那是繁华富庶不亚于汴京府和洛阳府底蕴的都城,是陕西路的京兆府。

扶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没有走回去,只是低头看着水中倒影,直至慢慢模糊。

春晓松了口气,没法和扶柳说话自然遗憾,但在临走前告知扶柳她的目的地也能让她放心一些,而她所去的地方,如今也只有扶柳一人知道,就连彭家三人,春晓都闭口不言。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当一件秘密被太多人知道后,那就不再是秘密。

春晓也不期盼这秘密能维持多久,她只希望能多瞒住魏修一段时日。

苏州知州府,魏修放下茶盏,不过极为普通的一个动作,却将不远处坐着的几个官员吓得跪倒在地:“魏大人,下官实在冤枉啊!”

他们哭喊着,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可他们到魏修此处便是因为他们贪墨了不少钱粮,魏修不抓小鼠只抓大虎,这几个跪倒在地有一个算一个,那个哪个不曾贪了上万两银子。

若是贪财却能干,将手底下事情料理的干干净净,百姓不曾怨恨,同僚不曾告密,魏修也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向来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他如今乃是一州长官,若是天天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反倒是本末倒置。

只可惜,手下的这些官员,在苏州被人奉承了几句便飘飘欲仙,自以为手段高明,最近两年越发过分,自然引得众人不满。

先前还有骆文桐在此处遮掩一二,况且张伯啸更侧重民生之事,于收受贿赂反倒有些不在意,他们也习惯了上官与他们同流合污。魏修刚来苏州,还不等魏修查账,便一个个携厚礼登门,又不懂魏修喜好,只听说一两句传闻便自以为用心,殊不知惹恼了本就心情不好的魏修。

魏修来得快,没给人太多时间准备,这些人只好派人大厅,最后只打听出来魏修纳了苏州薛家女儿为妾,似乎很是宠爱,早早便将人带到了汴京。

再加上薛家在苏州也算点分量,当初薛家掌门人入狱,不少人都收到了苏家打点,当时他们还猜测谁能从张伯啸手中把人捞出去,谁曾想是魏修。

当初还在为东宫做事,便能为美人‘压迫’张知州,想来魏修也是个贪花好色之徒,魏修听闻有下官登门,神色就沉了下来,等到了客室,更是直接踢飞了脚边花盆。

屋内有若干绝色女子,或纤纤楚腰,或丰乳肥臀,或浓妆艳抹,或清新淡雅……若不是知道此处是知州府,还以为这是苏州新开的窑子。

魏修沉住气,一个眼神过去,向西就赶紧将屋中不相干的人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几位穿红着绿的大人们。

几个下官也察觉到不对劲,送了美人更是后悔,如今魏修不买账,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要知道苏州娼妓发达,绝色佳人更是有价无市,他们最近都在搜罗,搞得价格贵了不少。

谁料魏修不满意,可他们也不能将人带回去,可不就是亏大了吗?

魏修抬脚入门,众人纷纷站起来行礼,在魏修走至主座的这段时时间,下方众人不知闪过多少念头,魏修坐下后方道:“来人,为诸位大人换茶。”

“魏大人客气。”下官齐声道,等丫鬟们换了新茶后,有那着急的人赶紧品了一口,准备说出奉承之词,谁料入嘴苦涩无味,竟然比那茶馆最低劣的茶也不如,他养尊处优多年,一时没控制住,又吐了回去。其他人虽然不如他明显,却也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茶十分不满。

魏修正在品茶,似乎没注意到众人动静,他品了一口问道:“诸位觉得如何?”

周围一片安静,唯有将茶吐回去的那人想要挽回些形象:“魏大人的茶自然时候,只是各花入各眼,下官倒喜欢西湖龙井,尤以明前龙井为佳,下官家中还有些许,魏大人若不嫌弃,稍后下官便派人送来。”

魏修并未拒绝甚至还赞了一句:“西湖龙井色绿、味醇、行美,的确是好茶,明前龙井更是色翠香幽,明前贵如金,确实难得。”

吐茶的下官当即笑道:“贵如金又如何,能入大人的眼,便是它的福气。”

有人在前奉承,其他人哪能甘拜下风,又有人道:“魏大人,明前龙井虽难得,却不如雀舌茶,雀舌嫩香馥郁,余香绵长,大人可得一尝。”

“雀舌?”魏修笑道:“雀舌茶着实难得,因太过偏远,就连汴京也不常得。”

那人很是上道:“下官倒正好有些,能得大人喜欢,也是缘分。”

其他人再等不及,这个说他有铁观音,那个说有顶级的六安瓜片,一时间争吵起来,直到最后有人喊出声:“大人觉得大红袍如何?”

尽管他没有明说,可世上说得出名头的大红袍唯有武夷山大红袍,那可是贡品!

“大红袍也有?”魏修笑容更多:“苏州果然富庶。”

“只是我倒不知,你们俸银不过百两,如何买得起价比金贵的茶?”魏修将茶盏放下:“来,都说说,手里拿了多少?”

“我看看你们有几个是全家流放,有几个掉脑袋。”魏修笑容并未收起,继续道:“到时候,我也好去你们坟头奉上一杯好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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