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看不到

“夫人,这是大人让我给你的。”天色还未大亮的时候,向南已经起身将春晓换了下来,向南不会说什么好话,春晓也不太会,两人最后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马车再次奔驰,余年看着还有些困顿的妹妹,弯腰将藏在车厢下侧的长剑拿了出来,交给春晓。

看着春晓双眼通红,余年心中猛然闪过一句话:“若是大人见了夫人,定然会心疼的吧。”可她不敢细想,只是将有些沉重的长剑交到了春晓州中部。

剑鞘有些凉,春晓摸着上面简单的纹路,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最后定格在魏修笑着摸她的手:“在外习武?”

“也好,不曾受了欺负就好。”

魏修曾说要帮她找镖局的女师傅过来看,可惜不曾如愿,江南多绣女,拼得便是能不能坐得更久些,会武艺的女子几乎没有。

魏修自然不愿意其他男子教春晓习武,后来便是他亲自教导,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春晓后来也觉得没必要,干脆每天多睡会。

那时的春晓甚至不敢想象自己还有拿起刀剑的时刻。

这把剑自然不是从前的剑,春晓轻轻一拔,寒光已然露出。

“这是一把好剑。”春晓合上剑鞘,轻声评价道。

余年依然低着头,看着春晓纤细的手着握着长剑,手背青筋隆起,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模样。

“大人说,希望夫人平安。”她喃喃自语,似乎并非要说给春晓听。

平安?

春晓笑了笑:“余年?介意我这么喊你吗?”明明已经认识这么久,春晓却在此时这样说道。

余年终于抬头,眼中不是喜悦,而是惊慌:“夫人为何这样说话?”

为什么会害怕呢?春晓的笑容一僵,她闭了闭眼睛,藏住了深处的悲伤。

“我记得曾读过书,家中也不错,只是后来出了事,这才到了府上。”

听到春晓一字一句说着从前的事情,纵然心中无时不刻不在想这些事情,余年依旧有一种被人喊出自己丑事的无措,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起这些。

“那个时候天下太平,你们姑且没有安稳。”

“如今裕王造反,战火纷飞,我们又从何处寻来平安?”

早在倭人登陆之时,春晓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偏偏她这人好的不灵坏的灵。再后来魏修被刺无非验证了她的猜测。

直到魏修将她送出平江府,春晓在梦中看到了一切。

众生皆苦,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可供人们生存。

梦中的血色,人们的哀嚎都是黑白色,直到魏修的出现,那一抹血色终于染湿了春晓的眼眶。

什么是无能为力,这才叫无能为力。

作为一个穿越者,春晓明白自己的懦弱,她不想大富大贵,自然不会搞什么新发明赚钱,她只会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说是仓鼠都是夸她,她更像是一只小老鼠一样活在暗处,遮掩所有的光芒,只求像个傻子一样活着。

可她没想到会遇到魏修,所有的平静和不堪都被打破,春晓必须让自己许多年都没怎么用过的脑子转起来,甚至慢一点都不行。

几次挣扎,春晓反倒越战越勇,只是每一次都是输,春晓偷懒的劣根性再次浮现,若不是身上还有那么一点点身为穿越者的骄傲,她恐怕早就沉醉在魏修的金山银海之中。

好好活着,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不就是出卖一点自尊吗?

只是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春晓为此痛苦不堪,还没等她和脑中的自己分个高低,战争就这么来了。

马车多好哇,看不到遍地的尸体,闻不到刺鼻的血腥,能看到的便是狭窄却干净的车厢,闻到的是余年特地备好的香囊,她只需继续做个瞎子聋子就能安安稳稳到达汴京,等着魏修胜利,等着太子胜利,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只是因为喜欢二字,她就可以坐享其成。

春晓看着自己的手,这才多久,曾经在永安在金陵的日子明明是那样难以忘怀,如今想来竟然像梦一样。她十分抗拒的魏修,十分不满意的亲密,竟然成了记忆中的主旋律。

“路漫,你输了,输了何其凄惨!”

春晓再次握紧长剑,她没有输给魏修,只是忘记了曾经的自己。

“天下之大,没有安身之处,我们应当自己去争取的。”春晓继续对余年道,却不曾想到余年的反应并不同她一样。

“夫人,这便是你想说的吗?”余年的声音大了许多,却不敢让车外的向南听到,事到如今她还是有些清醒,主仆之别,或许从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就深深刻在她的骨血之中。

谁不想堂堂正正说一句我想做人,谁又想卑躬屈起,弯腰下跪口称一句奴。

“余年。”春晓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眼中的坚毅在余年看来全是自私。

“以前的夫人便是这样骗了我们姐妹,不是吗?”余年的嘴角竟然出现了一抹讽笑,虽然稍瞬即逝,春晓却依然看得清楚。

春晓能看出来余年并不想这样明显地表露内心的情绪,可她却不知道春晓也曾是个丫鬟,察言观色是她学到的第一件事情。

余年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压抑许久的情绪,她面无表情,语气中却含着嘲讽和控诉:“我们姐妹二人被卖,是我们活该,若不是遇到大人和夫人,我们二人极大可能会被卖入青楼,凄惨一生。”

一旁的余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睁大眼睛看着姐姐,平日里一向小心谨慎的姐姐竟然敢这么和夫人说话,她不要命了吗?

余月伸出手想要拦下余年,却被余年扯了过去,她撸开余月的袖子,一条条伤痕映入春晓的视线,耳畔是余年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夫人,你还记得去年的上元节吗?”

“那一年的花灯真好看。”

“夫人,你跑了,可我们呢?我和余月从来都是真心相待,可夫人却只把我们当成工具。”

“夫人,你不如直说又想让我们姐妹做什么?”

“反正,我们不过你的丫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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