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啊,还是你说话敞亮,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朱言则笑眯眯的,一脸肥肉微微直颤,是越看贵妃越喜欢,喜欢的都想把宅子里那些婆娘全送到她这里来进修,学学人家这说话做派,气质韵味,怎么就让人这么舒坦
“玉清,你可跟师娘好好学着点儿做人做事,怎么就不能长点儿心还真要去看啊我骗谁还能骗你你咋就这么没心没肺,信不过我怎么着”
一句话好悬没把杭玉清呛死。
明明是他说让他看的好吗
他就是个心直口快没心机的孩子,他说什么,他下意识就信了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儿最基本的信任了
还让和师娘学,学个屁他看表哥分明是看人家漂亮,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上砸,还一看就是见过世面,她就是个纯村姑,见过狗屁的世面她见过最大的世面就是他和他爹
“三哥,你就别废话了,赶紧签合同,我饿了,还得回家吃饭呢。”他蓦地警觉,“呀,这天都快黑了,我是骗我娘我上书院读书去了,回家可怎么说三哥,今天这事儿别给我漏了啊。`”
“你为什么撒谎和你娘说来我这里不就得了”朱方则不理解,这也值得撒谎
“你懂什么,我爹老古板,肯定不会同意我做生意,所以千、万、不、能、说”杭玉清一字一句地道。“什么都不能说”
就是说他做了好事还不能留名,朱方则默默地憋屈了。
好事他是做了。可是他也想让人知道,他是个兄友弟恭的好兄弟,让他娘和大哥二哥也知道。他不是只会败坏钱,实在是两个哥哥太能干,他不想跟着和稀泥,碰上需要帮助的杭玉清他可是不遗余力地帮忙啊。
他娘那么喜欢杭玉清,兴许因为这,百年之后多给他留下点儿什么呢
“快快快,笔墨纸砚”杭玉清不等朱方则开口。他就迫不及待地招呼丫环把东西都给搬到这间屋子里来,白纸黑字先把合同弄到手再说。
杭玉清长年住府里,丫环们都习以为常当他是半个主子。又见朱方则上赶着要给人铺子用,当下便不敢有半点儿怠慢,里里外外忙活起来,没一会儿就把笔墨纸砚全摆到了朱方则面前。`
朱方则那脸此时只比墨汁更黑。他怎么不知道他家丫环手脚这么麻利
贵妃闻音知雅意。这退堂鼓是不是打的太快了“朱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怎么,你想反悔”杭玉清一听就炸了,一开始照收租子还好,都说了不要他钱,现在再来后悔,他感觉自己赔了双倍的钱好么“我就说要和你签合同,现在笔还没放纸上你就反悔。你还能有点儿诚信吗”
“谁说我反悔了”朱方则不认帐,“我就是琢磨瞒着小姨母好吗”
“你就是反悔有什么不好的。咱俩有事儿少瞒着我娘了不就是几个租金的钱,我给你”
杭玉清气呼呼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是给钱,半点儿实质性的动作都没有。“你就是抠舍得给女人花钱,到自家兄弟身上了,还没让你往外掏就心疼了。”
“谁心疼我少给你钱花了你那些乱七八糟你爹舍不得给你买的玩意不都是我给你买的”
“此一时彼一时。”
“你个狼崽子”
这兄弟俩分分钟又掐到一处去了,如果不是年纪在那儿摆着,贵妃真有些难以相信这俩货相差十几岁,不看脸还真当是同年生的不靠谱双生兄弟。
要是依他们这种沟通方式,只怕吵到第二天大天亮都不一定有个准谱,于是贵妃轻轻咳了咳,这对朱方则是没效,他没经验,可是杭玉清却是耳朵跟狗似的,他家师娘每次警告他都是先咳两声,他记忆已经存档,十分的清晰,于是立马就闭嘴不说话,询问地眼神望向贵妃,生生把书朱方则晾到了一边。
贵妃没看杭玉清,却对朱方则道:“朱公子若是有不方便之处,不如咱们开诚布公敞开来谈。”
朱方则吧唧吧唧嘴,“也不是我要反悔,主要是我那铺子现在租着人,三天两头来找我,我不租他其实他也挑不出来什么,只怕闹到家母那里我不好说。”
“玉清还让瞒着,这不是能瞒的事儿啊。”他道。
贵妃笑道:“玉清是说瞒着他娘,令堂却是不必隐瞒的,朱公子为玉清做这么多,我们怎么能让朱公子为难呢玉清,你说是吧”
“啊。”杭玉清一愣,“你愿意和我姨母说就说呗,谁不让你说了”
朱方则表示这个大坑货
气哼哼地把肥硕的身子从椅子里拔出来,他抖了抖身上的肉,提笔研磨就要开始写,笔还没等沾到纸上,就听杭玉清嗷地一声从椅子上蹿下来,直道:“师娘,你写,你字漂亮”
贵妃:“”这是抖的哪门子机灵
朱方则嘴角抽搐,这个吃里扒外的货,现在就他师娘亲,什么什么都听他师娘的,把他亲表哥倒当成贼来防
“谁写都一样,”贵妃轻轻抬手示意,“朱公子请。”
朱方则挑衅似的看向杭玉清:“我能写了吗我可以写了吗祖宗你师娘让写的。”
杭玉清冲贵妃挤眉弄眼,“去啊,你写啊,我表哥字都认不全,尽错别字”
“你给我闭嘴”朱方则彻底怒了,抬笔就是一顿狂草,“我就写,气死你”边说边写,写了三个半字就开始停下来思索下面应该怎么继续写下去。
他也是给气疯了,以前这些字据都是他们家的帐房先生管的,他只负责收好各种条子,各种租金,什么时候轮到他亲笔上阵写字这么艰难的任务
贵妃看他实在是停顿太久,一个几百字的合同就给憋成这个德行,总算理解了杭玉清的良苦用心,不是防他表哥,而是知根知底,晓得他表哥有几斤几两重,给她节约时间呢。
“要不,我来试试”贵妃轻声问,“最后再给朱公子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