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是我。”
李四牛从一旁闪出来，袄子在屋里，这会儿穿着一层单衣，冻得直打哆嗦。
“你没事站在做啥，吓死个人，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李四牛看着她，染了酒气的眼睛里蒙着一层微醺。微醺之下掩盖着一层焦躁与愧疚。
是他没本事，眼看着她被调戏，自己非但不能帮她解围，反而还让她替他挡灾。
少年敏感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撞击。
杜芸打开门，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单衣，无声的叹了口气，“有什么话进来再说。”
说完，她抱着豆儿进屋。暖气扑面，轻轻的把豆儿放在炕上，解开外衣脱下，拿起手边的棉巾异样轻柔的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扯过被子盖好，杜芸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低下头，柔软的唇轻轻落在他的额上，桃花眸中荡着一抹化不开的温柔。
李四牛站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她，鼻子忽然就酸了，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杜芸转身看向他时，视线撞进少年通红的眼睛里时，忽的愣住了。
李四牛哭的泣不成声，见她看见了，索性也不藏着掖着，蹲在地上呜呜痛哭起来。
杜芸:“........”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听着少年的哭声，她没有立刻上前安慰，而是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tehu.org 火鸡小说网
点火热灶，握着大柴顶在膝盖上掰断塞进灶膛里。随即掀开锅盖立在一边，转身，舀了几瓢水倒进锅里。
旋即盖上锅盖，蹲在那看着红彤彤的灶膛出神。
什么也没想，就是热闹散去，人有些疲倦。
外面，风声呜呜拍打着窗户，屋里，少年断断续续的哭声一点一点在静谧的屋子里消散。
情绪发泄完，李四牛抬起胳膊在鼻子上蹭了蹭，站起身，隐隐闻着一股酒气。
“你歇着吧，我走了。”
“坐那。”杜芸淡淡的说。
回过神，拿来木盆，打了些许的水，将棉巾放在里面，沾湿，拧干，递给他。
“把脸擦擦。”
李四牛呆愣愣的接过棉巾，敷衍的擦了把脸。
棉巾还给她。
杜芸接过棉巾，回身走到木盆跟前，把棉巾扔进去，瞥了他一眼。
“大三十儿的哭什么，可是有委屈了？”
低头，看着鳞光闪闪的水面，默默的叹了口气，悄悄给自己点上一根蜡。
她现在很累很累，一个人做了一桌子菜，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现在就想一头栽到炕上。
可这个臭小子哭成这个样子，想起以往的种种，她实在做不出那种推出去不管的事儿来。
她的处事准则是，别人对她一分好，她要两倍三倍的还给别人。
宁可别人亏欠她的，也绝不亏欠别人一分一毫。
这样过日子很累，可她就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无法说服自己去降低这个标准准则。
“嗯。”李四牛闷闷的应了一声。
“因为刚才？”
“嗯。”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杜芸轻轻的笑了，随手拉来长条凳，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撑着膝盖，身子微微前倾。凝视着他。
李四牛低着头，视线落在膝盖上，眼睛里透出一抹难为情。
“你才多大，这社会，强权有的是，你是见得太少了，所以才会这样，懂吗？”
“你从出生到现在，这是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人吧。难免会有落差，都是正常的。你懂吗？”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凡是，不能用蛮力解决，要动脑子，脑子是干嘛的？放在这当个摆设？”
“如果刚才我不拦着，你知道你是什么下场吗？他是谁？是总管，管着咱们，你跟他犯倔，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
“遇到事情的时候，多想想，这时间呀，有一万个问题，就会有一万零一种解决的办法。蛮力也算一种办法，但，是下策，在家里，你的小伙伴们都让着你，大人们看着你长大，大不见小不见的也不跟你计较，等你出来后，你若是还抱着这样的心态，觉得大家都应该让着你，觉得大家都欠你的。”
“那你就离死不远了，不仅你自己，你还会拖累你家人因为你的愚蠢，跟你一起下地狱。”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堆，杜芸缓了口气，放缓态度，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路漫漫其修远兮，一切尚未成功，咱们还需努力，你懂不？”
李四牛点点头，“好像懂了，遇到事不能冲动，不能脑袋一热，要动脑子。”
“哎，对，乖。”杜芸露出姨母笑。
咋整，就当提前实习了，将来若是豆儿也有这样一天，她也知道该怎样应对。
“可是，我想保护你，刚刚那么情况，我连你都护不住。”
口口声声说喜欢，但关键时刻，他却护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调戏。
杜芸轻轻笑了，认真的说:“我很感激你刚才的仗义，只是你也要相信，我有能力自保。”
“那不一样。我.......”想起刚才，他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囧色，脱口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想说，他是男人。
但现在，呵呵，又算什么男人！
“没什么不一样的，谁也没必要成为谁的负担，世道艰难，一个人走就够艰难了，再背着另一个人负重前行，早晚谁都会垮掉。”
“慢慢想吧，少年，想清楚理明白后，你就成熟了。”
李四牛点点头，抬头看向她。“你从哪里懂得这么多道理，明明你比我还小。”
呵呵~
这算啥，不过是毛毛雨而已，姐当年给人上课灌输心灵鸡汤的时候，能连续说好几个小时不带重样的。
小样儿的。
心里这样嘚瑟，面上却还要做出老成的样子。
杜芸幽幽叹了口气，望着她，神色端重的说道:“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如果再不想明白，上天可不会再给我第二次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这话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话了。
所以她格外的惜命，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半分不敢大意。
过完年，日子恢复如常。
这天，备好饭菜后，看着时间还好，杜芸带上豆儿去了后面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