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郡,东郡,乃是九州富饶之地,当年魏国靠着河内的铁矿,以武卒纵横天下,河内就是那时候的咸阳。
现在天下根本在关中,河内郡守府治,却还是奢华无比,魏家兄弟掌管此地不过一年,城中设施是越来越奢华,百姓们,却是一日比一日饥苦了。
今日正是满月前的一日,每个月的这一天,是郡守魏咎的宅邸,访客最多的时候,毕竟河内数千的婴儿,能不能活着成年,都要郡守一言而决的。
魏咎是个高大的男子,乃是战国四大公子信陵君的后人,信陵君以道家道理辅佐国君,却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个笃信大巫,为祸家乡的子嗣。
郡守府邸一座内室中,在大梁众人面前,总是不苟言笑的魏咎,现在对着一个黥面大汉,却是满脸都是恭敬,说起话来,更是没有半点的避讳。
这个大汉鼻子上带着一个古怪的饰品,是木头制造,又涂上了红色染料的鼻子,这种东西,却不是中原所有,而是倭国弥生一族宠信的神道教的饰品。
大汉带着此物,来历自然和居心叵测的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魏咎坐在木凳上,眼前一摞子书信,他自然知道,这些书信,是没隔一日,大巫在咸阳的门徒,送来的最新的陛下的消息、
就在嬴政和秦风没有暴露身份的时候,魏咎就已经知道了,陛下和殿下顺着黄河而来,因为大巫的门徒送来的消息从来没有出过错,现在的魏家兄弟,对眼前这个古怪的甚至有些好笑的男子,说的上是言听计从了。
“好嘛,这下姬风算是鸿运当天了,现在咸阳,已经在刻河卿的印章了,等到了明年开春祭天,以后大秦九卿,就名正言顺的成了十卿了,这姬家,也能采邑百里,封爵关中了!”
魏咎语中全是不屑之色,在他看来,临近河内的三川郡郡守,不过一个迂腐木讷的傻子,哪里能比自己,更该站在咸阳的真龙殿中?
“九卿,十卿,十一卿不过都是浮云,这天下,只有长生才是天道,郡守大人脑上的白发,郭朗看来,又比上次少了不少,这是仙药灵验,河神感知到了大人的诚心,降下的福祉,我如果没有说错的话,二老爷最近,更是家中有喜了!”
这个大巫原来叫做郭朗,他调侃魏咎,素来在同僚下属面前不苟笑言的郡守,忍不住一下笑了起来。
他拿出铜镜,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容颜,确实,镜子中的人,好像达到了逆生长的效果,比起去年,年轻了三四岁的样子,神道长生之术,果然润物细无声。
魏咎身边,另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比起其兄的城府深不可测,可就是完全不同了,听到了大巫说的家中添丁,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一下子大笑了起来。
“大师此事都能算到,果然是鬼谷子的门人啊,我府中小妾春燕,昨天告诉我,自己有了,劳资也是四十的人了,家中还能开枝散叶,那都是大师的仙药啊,今日专门从东郡到此,就是还想请仙人赠药的!”
此人自然就是现在的东郡郡守,魏咎的弟弟魏豹了,他为人粗鲁,在东郡巧取豪夺,比起其兄深沉残民,手段低劣了不少。
只是不管心机深沉也好,粗鄙不堪也罢,兄弟两人说到仙药,眼中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贪婪之色。
叫做郭朗的大巫,先祖也是战国名人,一人坑了战国四大名将中的两人的,赵国奸相郭开的儿子,就是此人。
当年秦国攻入邯郸,郭开捞的盆满钵满,想着回关中隐姓埋名,却被赵国甲士,假扮盗贼,杀死在黄河边上。
他的儿子,跳入黄河捡了一条命,却知道,自己要是依附秦人,暴露身份在光天化日之下,下场和自己的父亲将是一般。
他在黄河中侥幸没死,只能假扮乞丐,最后流落到了齐地,悄悄上了徐福东去的大船,这才有了自己的一番机缘,今日能够坐在这河内的豪宅中。
看着眼前魏家兄弟贪婪的目光,郭朗心中暗暗冷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血红腥臭的药丸,眼中闪过一丝讥嘲,又将药丸放在了桌子上。
“咔嚓”魏家老二魏豹抢夺药丸,动作太猛,把桌上的瓷瓶打落在了地下,被自己的哥哥瞪了一眼。
“毛手毛脚的,此物多珍贵你还不知?一人一颗,抢什么?”
他说了一句,也取了一颗药丸在手中,兄弟两人动作一致,同时把腥臭的药丸送入了口中,顿时脸上满是陶醉之色,额头之上,更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沁了出来。
“舒坦,仙师?却不知道,下一批仙丹,什么时候才能做出啊?”
“下一批?黄河河神没有得到祭祀,我哪里能够再做此物?三日后就是月圆之夜,你们献祭的童男童女越多,我这药丸也就越多,仙力也愈发的纯粹!”
“越多?难道三十对童男童女,还不够?仙师,现在乡里贱民的子嗣,那些童男童女,可是剩下的不多了,剩下都是大梁城中百姓的孩子,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能和我府衙中的人说上话。”
“现在我家中宅邸的前厅,可还被这些人堵的满满的,大师最爱的舞姬,爱用的齐地鱼羹,都是这些人帮着孩子恕命的钱买来的,这要是动了兵强抢,可是脸皮全部撕破了,要是被咸阳知道了!”
魏咎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道疑虑,虽然陛下和殿下,应该是不到自己的郡治来了,只是两人,毕竟离着还是太近。
真龙就在身侧,他做什么,就好像九天之上,一双大眼盯着一般,很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郭朗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背后都有咸阳大皇子身侧那个神女的身影。
魏家兄弟如何回答,他早就是心中了然了,一切的准备,不就是为了把矛头指向能够改变天下的那个人?
大巫眼见魏咎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故意装作心中不快的重重哼了一声。
“祭品不够,这仙药还能不能保证长生不老,我可就不敢说了!”
“在我兄弟长生面前,世上其他诸事又算什么?祭品的事情,仙师就不用多管了,我们料理就行了,笑话了,魏地千里,还凑不出些婴孩?”
魏豹听了郭朗的话,眼中闪过一道狰狞之色,一字一字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