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九你谁啊?

俾斯麦庄园近来有一条顺口溜。

巫师塔上玩魔术,工坊之中打铁匠,研究所里最凄凉。

事件中心的研究所,就在巫师塔和炼金工房后面,和前两座建筑形成掎角之势,上下两层,占地面积和前两者相仿。

唯一不同在于,里面只有两个人。

所长普朗克·费米,以及所里唯一的助手兼学徒杜莉·斯密。

今天也和以往一样风平浪静,普朗克坐在桌前,用炭笔在纸上计算着,有一整面墙壁是他的演算稿纸,纸上是用作最后誊抄的媒介。

他喝了一口红茶,下意识喊:“杜莉,杜莉?”

“给我从杂物室拿一盒炭笔,一盒粉笔过来,还有,那个面包擦子,没有了,再拿一点硬面包过来。”

硬面包是非常好的擦拭工具,吃一半留一半用来擦炭笔的痕迹,普朗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结果后面没有听到声音。

普朗克有些不高兴,扭过头,听到外面传来开门声。

“杜莉,杜莉。”

“今天有重要的演算和推导,你要去哪儿?”

矮个子的学生助理杜莉·斯密这才从外面回来。

跟着她一起的,还有马修,以及另一个穿着黑色僧侣袍,法令纹很深的中年男人。

“哦?原来是男爵大人。”

虽然被打算难免不爽,普朗克还是平复情绪,毕竟眼前年轻人可是掏了钱建研究所,又每年给出10000金币研究经费的金主,不要求成果,只要求他用完金币。这样慷慨又宽松的环境,罗斯特大陆上找不到另一家了。

“普朗克先生的研究还顺利吗?”马修笑着招呼:“拉穆尔特制的提神醒脑猕猴桃汁,里面有洋葱汁,我给你送一点过来。”

管家助理索伊抱着一个银酒瓶放在桌上。

“好好,这个好!”普朗克顿时高兴起来:“最近精神还不错,不过上了年纪后熬夜就不如年轻时候了,庄园的洋葱很提神。”

马修心里腹诽,就是这洋葱猕猴桃汁味道过于邪典,自己还是算了。

“今天来,还要给普朗克所长介绍一位老朋友。”马修指向旁边一脸自谦微笑的惠特曼。

普朗克眯起眼睛看了看:“你谁啊?”

惠特曼笑容僵住。

普朗克是真记不得有这么个人。

“十三年前,萨克森王国的佐敦,你在中央大道的地上写下‘次元公式’,你让我给你一枚金币,然后和你共享次元公式。”惠特曼提醒说。

这话让普朗克终于回想起来。

确实,当时有这么一个人,因为那时候没有黑面包可用,让他很难受。

饿肚子事小,没有黑面包就没法擦去家里墙壁上的炭灰,就没法在家里演算,用纸张演算又太贵了,每一张纸都很宝贵。

所以普朗克照例,揣着自制的粉笔和炭笔出门,他选了一条比较宽比较干净的街道,然后趁周围没人注意,在地上刷刷计算起来。

之所以印象深刻,倒不是次元公式,而是普朗克每次在地上演算,都会被士兵抓起来关进牢里惩戒。

但那天一直没有士兵过来,也没有被人推搡打断,所以他印象很深。

中央大道的石砖地面上,写了次元公式的完整描述和推导过程,过程看似复杂,但最后结果又回到了简洁优美。

这种简约真理之美就是普朗克所追求的。

“不过……我记得那时候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

普朗克回忆中,当时彬彬有礼替自己阻拦打扰的人和士兵的是一名头发茂密,眉目英挺的男青年,他有着军人一样的挺拔身躯,又有古典贵族一样的谦逊绅士。

再看看眼前人。

身着黑色僧侣袍,头发略长,脸颊并无光泽,双眼里只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僵硬,实在让人没法联想到两者是同一人。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模样了?”

普朗克不由嘀咕:“男巫师怎么都是上了点年纪就越变越丑了,奇怪。”

惠特曼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能无奈道:“大多巫师常年在巫师塔里研究四元素,尝试新模型与分析一些魔术材料和现象,没有什么时间打理自身,久而久之,看起来自然就衰老很多。”

“证据既不充分也不是必要,女巫就不是这样。”老学者就突出一个较真,当即反驳:“女巫大多都是光彩亮丽,仪容得体,哪怕年纪增长,也丝毫不影响。”

“她们同样常年居住在巫师塔里,需要大量时间用于研究巫术,完成课题。但她们总是妆容美丽,衣着讲究,举止优雅,比起普通女性更看重自己的外表状态。”

普朗克慧眼如炬,看穿一切,他用力抬起食指:“其实只有一个理由,懒惰。”

老学者笑了出来:“懒惰,男人的通病和挚爱,可以的话,哪一位男性不想懒呢?”

在场三人都露出了男人都懂的微笑。

马修开头还怀疑普朗克是一个老色胚,成天盯着漂亮女巫看……现在才放心下来。

后面的两个姑娘,索伊和杜莉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无奈:男人啊,真是不论什么年纪,骨子里都流淌着偷懒的兴趣。

马修咳嗽了一声,拉回正题:“这个,普朗克所长,惠特曼先生现在已经是真理之眼风元素部部长,也是一名杰出的巫师教授,现在他作为真理之眼派来的支教巫师,对庄园进行巫术教学方面的支援……”

“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以及避免大材小用,同时充分尊重惠特曼先生的个人想法,我考虑,将惠特曼先生纳入研究所,辅助你一起完成各种研究。”

“你意下如何?”

普朗克摇头:“不要。”

惠特曼脸上笑容再次僵住。

“他是巫师,思维上十分固定,认为世间万物都要以四元素为核心,这一主观臆断和原教旨主义,在数学上是最忌讳的。”

普朗克谈及数学,变得严肃而郑重,他双手张开,十指习惯性地在空中比划:“数学是一种需要凭空假想,设立概念和模型,再进行验证而得出工具的学问。但对于巫师来说,‘魔术不会凭空产生’就是一个非常重要限制。”

“您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

惠特曼也认真表态:“虽然我是一名巫师教授,也是真理之眼的一份子,但我也研究数学与神学。u看书在数学和神学的领域中,需要从不可能里寻找到可能。立场与身份,不会影响我对知识的客观理解和验证。”

普朗克用手指捋了捋胡须,思考了一会儿:“既然如此,那我同意。不过我需要声明,研究所内任何争论都要有足够的依据,不以身份地位和主观立场为绑定,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请离开。”

“明白。”

两人达成了共识,马修也就不用再废话。

安置了惠特曼,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一名资深巫师教授,一名数学物理双修大拿,十三年后重逢,再次合作,到底会摩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马修觉得应该很有趣。

他正要离开,被老普朗克喊住。

“男爵大人。”学者露出一种少有讨好的笑容:“那个,庄园空中飞的那艘海船,能不能借我研究一下呢?”

马修知道,老数学家把主意打到了金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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