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城北,罕有人至的山谷当中,红了的枫叶飘落满地。
付清妤赶到的时候,已有一道身影立于树下。
感受到靠近的气息,那人蓦然回首,眼中惊喜难掩。
“青岚,当真是你!”
身为宗门长老,韩丰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却遮掩不了这份发自内心的喜悦,上一次这般情绪外露,还是十五年前得知付氏灭族,付氏青岚亦葬身火海的消息时。
当时他正在传授弟子术法,得知消息后崩溃痛哭,惊呆了一室弟子。
身着青衣的女子从空中翩然落下。
韩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道身影,生怕自己一个恍神,眼前人便消失不见。
“韩丰,许久不见。”落入耳中的声音一如往昔。
韩丰心头微松,下意识低头看了看眼前人的脚边,枝丫间透出的阳光洒下,留下一道人影。
见状,他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心心念念这些年的人,真的还活在这世上!
他其实有一肚子疑问想要问。
想问问当年她是如何逃出的火海,这些年又身在何处,为何还活着却迟迟没在人前露面,旁人信不过,难道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也信不过吗?
可最终,韩丰什么都没问出口,只是不断地感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huci.org 极品小说网
“我听闻,当年付家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韩丰带来了青云宗从中灵域得到的最新消息,“凌云剑尊已于昨日陨落。恭喜你,大仇得报。”
“多谢。”付清妤抿唇轻笑。
接着又说,“还要多谢你先前对煜儿的看顾。”
韩丰闻言微怔,旋即想到自己去岁在天枢城时与付煜见过的那几面。
脑海中忽悠什么一闪而过,韩丰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人,“是你,那时的人……就是你?”
原来如此!
他就说,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如果去年在天枢城见过的少女,就青岚的话,那方才他心底所有疑问,就都能解释得通。
韩丰没有再问她是如何带着记忆转世投生的,只是温声问道:“青岚,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横着一道仇恨,他想云霄剑阁那边,她应当不会再回去,便建议道:“不如带着煜儿来青云宗修行,青云宗门风清正,且对门下弟子约束不多,你与煜儿应当会习惯……”
付清妤微微摇头,“韩丰,我确实不会再回云霄剑阁,不过我亦不打算再入宗门修行。至于煜儿,未来的路还要他自己决定,回去后我会问问他的想法。”
韩丰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很快又提起精神,他很想顺着付清妤刚刚的话再问上一句,不回云霄剑阁,那与乾阳之间的情缘是否也会了断……
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询问这种话。
“青岚,我……”
埋藏心底多年的心思,即将破土而出,深吸一口气,韩丰终于鼓起勇气,说出那句早该在几十年前说出口的话。
“我心悦你已久。”
此刻的韩丰,不再是沉稳从容的青云宗长老,而是年少时那个还在拂光城中的毛头小子。这句早该在那时说出口的话,他怕再不说,从今往后便再没机会说了。
说完以后,他却有些不敢去看付清妤的眼睛。
生怕她会觉得自己这是乘人之危。
“韩丰,多谢你的肯定,十五年,还有人能记得我,我感到很荣幸。”
“不过从今往后,我不愿将自己再困于情爱。”付清妤声音轻柔却坚决,“日后我只想为自己而活,为自己应承担的责任而活。”
意料之中地拒绝,却不曾令韩丰感到失落。
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又回来了,不再是谁的挚爱,谁的道侣,而只是她自己。
这样便好。
相视一笑,付清妤转而说起,“对了,你还不知,我从裴家救出了一些付氏族人,如今付家亦有数十人存活在世。”
韩丰闻言,也为她感到高兴,接着便问:“可找到地方安置?拂光城衰败已久,若要重新修缮,还得耗费不少时间,青云宗辖地内尚有空置的宅院,不如将人安置来青云宗?”
“不用,我已经为他们找好地方安顿。”付清妤说:“前些月份我开了一间丹坊,目前发展得还算不错,如今他们正好安顿在那,待日后丹坊继续发展壮大,再重建付家族地与拂光城,重现曾经付家的荣光。”
听到前些月新建的丹坊,韩丰心底一动,询问道:“不知你那丹坊名号为何?”
“宝瓶斋。”付清妤如实回答。
韩丰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原来宝瓶斋是你建立的。”
宝瓶斋丹药品质颇高,且能定制一些市面上比较稀缺的丹药,价格至少比裴家丹坊低上三成。
若非供量不高,青云宗早就派人过去了。
不过哪怕供量不高,青云宗也有意想定下一份甲等灵契,这种意愿在前几日裴家出事以后提至顶峰,就算今日他们没能会面,过几日青云宗也会派长老去宝瓶斋敲定此事。
“青云宗辖地一带的甲等灵契,我一直给你们留着呢。”付清妤笑道。
一场会面,最终变成商议宝瓶斋与青云宗的合作。
敲定灵契内容以后,韩丰将付清妤送回赤霄城客栈,“那便这么说定,过几日我便去宝瓶山与你签订灵契。”
两人于赤霄城道别,之后韩丰也没再前往云霄剑阁,而是直接折身向青云宗赶回。
回到客栈,晚间用膳时付煜悄悄看了母亲好几眼。
付清妤浅笑着说:“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
“韩世叔是不是向您……表白心意了?”付煜斟酌着词语问出口。
付清妤噎了一下,没想到韩丰的心思竟直白到煜儿都看出来了。
见母亲这副表情,付煜便知自己猜对了,遂接着猜测,“您拒绝了韩世叔?”
付清妤点头。
付煜不由有些好奇,那母亲今后会不会与父亲重归于好?
不过这话他只在心底琢磨了一下,并未问出口。
他怕自己的提问会影响到母亲抉择,和好也好,分开也罢,他希望母亲永远忠于自己内心的抉择,永远能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