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凌像是不敢相信一样,明明心中欢喜,却也不敢表露太多。她柔声道:“夫君,你愿意让我掌家了?”
迟允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是我的妻子,为何不让你掌家?”
苏晚凌摸着鼻子,笑得温婉。迟允这是在给她撑腰,因为这些下人不乏有势力的,或者是两边忙活的墙头草,今日这掌家权力一下,恐怕苏晚凌在相府的地位就无法被动摇了。
苏晚凌本欲赏这些下人,但又想起迟允下令缩减开支,为了端出个贤淑主母的样子,苏晚凌只贴心地吩咐了几句,算是给他们个脸面。
迟允就握着她的手,满目春水好似能融化十里冰河。
一个美丽大方的主母,一个俊雅显贵的权臣,无论是谁看来,这二人就好似天生的登对。
原本后院的事情也没与迟允没什么干系,他作为家主也不必在此逗留太久,但迟允还是耐心地等苏晚凌训过了话才要离开。
迟允将手心盖在她的手背上,道:“书房还有人等我,我先过去了。”
苏晚凌道了声好。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迟允叹息道,“府中还需你多担待,我亦会尽我的全力给你最好,绝不辜负于你与岳丈。”
苏晚凌感动道:“夫君说的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同甘共苦都是应该的。请不要再这样说了。”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迟允微微一笑。
迟允带着许泽起身往外走,下人们齐齐下跪恭送他离去。
苏晚凌有些痴然地站在原地。
出了院子,许泽便迫不及待道:“大人,您是不知道啊,小的刚刚看您与夫人在一块儿,哟,那样子真是怎么瞧怎么登对。”
“哎,是了,大人您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自然也要般配神仙……呃。”
迟允站定,回头看他。
许泽心虚地压下了颈子。
“你怕什么,”迟允不咸不淡道,“你说的都是好话,我能把你如何不成?”
许泽皱巴着鼻子道:“大人,奴才说错话惹您不开心了。”
“你没说错,以后要多说。”
许泽实在分不清迟允这句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自从陶州事件后,他只觉得迟允的心思是愈发难以揣摩了。
“大、大人。”
许泽抠着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问:“您,您为何突然想到要……要让夫人掌家啊?”
他心中还加了一句:这样的话秦瑶怎么办呢?
迟允反问:“她是我的正房,不然让谁?”
许泽:“……”
到了书房,却见门开着,门口的丫鬟见迟允来了想要通传,却被迟允拦住了。
书房里,季苇正端坐在案侧,拿着一本什么书在细细地看。他看得专注,迟允便也没打搅他,只轻手轻脚地坐下,开始处理政务了。
季苇读得入迷,一炷香后他才放下这书。
迟允出声道:“在看什么?”
季苇吓了一跳,却见原来迟允早就坐下了,赶紧起身行礼道:“见过相爷。”
“不必客套。”
季苇将书奉上,迟允接过随意翻看了两页:“战国策?你一个文臣,看这东西做甚?”
季苇道:“回大人,只是觉得这其中谋士的策略与思想十分深远,想着能否学习一二。”
迟允将手肘抵在一边的小绣枕上,道:“从本相第一日见你起,你便一直在学习。”
“学无止境,大人。”季苇答。
“你说得没错,”迟允从鼻子中轻哼了出来,意有所指道,“本相也是最近明白这个道理。”
季苇低头道:“大人博学多才,是有远见卓识的人,与我这样的乡村匹夫肯定不同。大人手下能人多如牛毛,我也自是明白笨鸟先飞的道理,只有时刻勤奋勉励自身,才能得您的重用。”
迟允定定地盯着他半晌,随后轻松道:“不必妄自菲薄,我的出身也未必高贵到哪里去。”
见季苇不接话了,迟允便道:“最近飞花卫看管得严,往来的商队都要经过层层盘查,你有事没事便去晃晃,不然他们不会起疑心。”
季苇道了一声是。
“大人,共山周围的郡县,我也已经派人过去了。所有的商铺都在我们的视线。”
“很好。”
迟允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李江妙的商队有没有动作?”
“暂时没有。”
“会有的,”迟允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道,“以她与长公主的关系,她定然会购入一批用以祭祀的物料,查清楚她从何处买进,买了多少,然后……”
“通通替了。”
季苇道了一声是。
将事情都吩咐了下去,迟允又问:“汤姓子如何?”
季苇如实道:“性子沉稳、严谨,待人亲和,与人为善,是与大人您一般的人。”
迟允突然笑出了声。
他摇头道:“你不喜欢他。”
季苇却道:“此子敏捷聪慧,下官喜欢他。”
“行了,”迟允摆摆手道,“在本相的面前不必如此。他为长公主所用,所以我要你盯紧此人,经此一事,他绝对不能有再翻身的可能。”
季苇双手作揖,低眉顺眼道:“一切都会如您所愿。”
临走之前,迟允把那本《战国策》送给了季苇。
季苇很是珍惜,连声道谢。
上了马车,季苇再次翻开了这本书。
他看着上头的字,沉默不语。
“三人成虎,十夫楺椎;众口所移,毋翼而飞。1”
没有什么东西比流言蜚语飞得更快了,身为飞花卫指挥使的宋明珂,自然是深谙这个道理。
所以,若是在飞花卫出身的长公主,被她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流言给埋葬,该是何等讽刺又令人痛快的事?
她就该被诋毁,被羞辱,被埋在脏污的土地中踩踏——她就该那样难看地死去。
但是。
他所效忠的人,那个手握重权的人,却对长公主心软。
迟允他终究还是不想杀她——看啊,他所谋划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削掉她的权柄,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变得没有依靠没有倚仗,却半点害她性命的意思都没有。
不该如此的,他本不该是被小情小爱懵逼双眼的人。
既然如此,这压死长公主的最后一棵稻草,就由他来放吧。
季苇合上了书,将其精心地收了起来。随后,他对车夫吩咐道:
“去清心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