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出来,蓝烟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
她抬头望着院子里头的四方天,灰灰沉沉的,原本上午还是晴云一片,此刻滚滚雾霭席卷着狂烈的冷风而来,卷起蓝烟的衣袖,和地上细碎的枯叶。
耳铛被吹得叮铃作响。
蓝烟垂下了手,看着远方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呆滞。
——真的会成功吗?
如果失败了,光儿怎么办?
她怎么办?
然而,现在她已经没有那样的处境去考虑自己究竟何去何从。她从上了宋倾宇的花轿的那一日开始,不就已经和他栓在了一起了吗?是好是孬,终究都是自己选择的路。
那么就算是跪着,也要走完。
蓝烟想了一会,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女。侍女走来,道:“王妃可有什么吩咐?”
“伺候笔墨,本王妃要马上修书一封。”蓝烟道。
侍女没有废话,赶快回屋子伺候了笔墨。蓝烟回到了房中,飞快修了一封给蓝修的书,便叫侍女给送走了。
信中蓝烟答应蓝修,如果他愿意帮助齐王,那么蓝烟愿意扶持他坐上家主的位置。
蓝修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这么些年他表现得如此殷勤,不就是为了那么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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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倾宇的消息很快。而更巧的是,在宋倾宇的消息传达到了平州各处的时候,慧同手下最后一批弩箭也已经制造完毕。于是慧同就叫手下的人赶紧把这些弩箭装箱集中运往江棉城,而自己则是连夜乘了水路来到了江棉城。..
慧同来到齐王府的时候,宋倾宇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
他的下巴已经长出了一点青色的胡茬,人也比以前更为憔悴。慧同走进书房,道:“殿下,不知何事紧急传唤?”
宋倾宇抬头,看见他来了,勉强露出了一点笑容道:“你来了。”
慧同应了一声。
宋倾宇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放在鼻子前头。他道:“你之前在水连县通缉了几个人,你可知道那些人是谁?”
慧同摇头。
“安北侯。”
慧同震惊。
他道:“安北侯!他怎么会……怎么……”
宋倾宇道:“现在,我就怕不光是安北侯……”
宋倾宇听蓝烟说,其实被通缉的不只是一个人。
那么……有没有可能,他那掌控着飞花卫的妹妹,也来了?
慧同跟在宋倾宇身边也算很久,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而他直接道:“殿下,难不成是陛下察觉到了你的动作?”
宋倾宇闭眼。
这算是默认了。
慧同捏了捏手里的佛珠,慌里慌张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他的额头上流下了一滴冷汗,落在了书房的地砖上,啪嗒一声,轻而细腻。
慧同把佛珠一甩,上前沉声道:“殿下,我们不能再等了。”
“起兵吧。”
宋倾宇看着桌上的砚台,思忖不语。
“殿下。”
“真的不能再犹豫了,”慧同的手撑在案边,低声道,“就算您在平州这么多年,肯定也是对安北侯有所耳闻的。此人在军中的威望极高,听说就算是其父亲沈之逢当年鼎盛之时也无法望其项背。”
宋倾宇道:“所以?”
“所以,如果给了安北侯时间去联络平西军和天武军,”慧同道,“那么咱们手里将无兵可用。您是有府兵,可是府兵的数量太少,并不能达到您的目的啊。”
宋倾宇眼中阴鸷无光。
“干脆就趁着安北侯的手脚还没展开的时候,将他困在平州。既然他人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他是什么人,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宋倾宇心中一动。
没错。
宋倾宇放下手,道:“本王知道了。你既然已经回到了江棉城,并且还和狄国的人有过联系,那么狄国那一边就由你走一趟。”
“遵命。”
慧同刚想出门,就被宋倾宇叫住了。
宋倾宇看着慧同的背影,眼中似乎柔和了一点。他道:“去看看光儿吧,他一直在念叨着,想要再次听你为他讲颂佛经。”
慧同似乎是愣了一下,而后便道:“阿弥陀佛,是。”
平州的江棉城,一直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这里富庶安稳,百姓都十分喜欢这里的生活。但是,最近的江棉城,却和从前不大一样。
城中到处都走动着身着铠甲的士兵,而城中的百姓也被勒令不许踏出江棉城一步。有的百姓亲眼见到几个小乞丐试图偷偷地溜出去,结果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士兵给抓住,当场便被抹了脖子。
不光如此,江棉城所有的店铺都被府兵给搜刮了一通,而因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们则是一个字都欠奉。
可怜的老板和掌柜的们就只能由着他们搜查。
这一下,没人敢出江棉城,也更没人敢继续开店。
就连曾经热热闹闹的码头,江棉城人最为津津乐道的游船和商船,都已经不再通行。城外的江水一片死气沉沉,残破的渔船靠在码头边上,无人问津。街道上叫卖的小贩都已经乖乖回家,曾经热闹繁荣的街道,一片冷清。
人心惶惶。
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这江棉城是要出事了。
但是到底是要出什么事情,平头百姓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只能兜着自己的胆子过日子,在街上看见了面相严肃的军爷,也根本不敢靠前,因为谁也不知道,那军爷手中冰冷的刀子,会不会架在他们的头上。
“啊。”
萧瑟清冷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道轻软的叫声。一个小女孩,身上穿着花色朴素的衣裙,手足无措地看着地上被弄撒了的中药。原本摞得整齐的药包,不知道被谁给扔在了地上,那珍贵的药材散了一地,还散发着苦涩难闻的气味。
小女孩无助地上前就要把那点药给搂起来。
“咔擦。”
两个人经过,确实直接把她的药包给踩了个稀巴烂。
小女孩叫了一声,眼中的泪水马上就掉下来了。而罪魁祸首则是两个穿戴着铠甲的齐王府兵。其中一人听到了小女孩的声音,冷冷地看着她,锵的一声就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对准了女孩的眼。女孩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吓得跪了下来,双手蹭着青石板路,浑身颤抖如筛糠。
她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