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拿了针袋子出来,取了一根绣花针,又理出一根丝线来,一起递给许三花。
“来,试着穿穿看,只要将头子穿过针孔就容易了。”
她也晓得将头子穿过针孔就容易了啊,可关键就是穿不过去嘛。
许三花接了针线,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右手拿线,左手拿针,盯死了那针孔,将线头对准,往里穿。
可那线头抵着针孔来回扭动,就是不肯往里头去,端得她手都累了,那线头干脆还往回跑了。
“慢点,要有耐心,你将线头用口水沾湿了,它贴在一块不毛了,就容易些了。”
许三花听着,学着胡氏说的,用舌头沾湿了线头,继续聚精会神的往针孔里戳。
那针孔小得就只有咪咪一点,她实在不晓得咋能让这个明显粗些的线头钻过去。
胡氏看得眼皮子一抽,明明她一下就能穿进去的东西,咋得到了三花手里就不听使唤了,咋也穿不进去呢。
她不敢出声打击娃的积极性,正巧肖氏带着娃进来看七花醒了没有,她忙喊了肖氏过来,“肖嫂子,你穿针是咋穿的,你来教教看。”
她想着莫不是教的师傅不会教呢,换个师傅看看。
肖氏一见许三花在屋里,忙带着刚学会走路的女儿秦巧行礼,又听胡氏让她教姑娘穿针,吓了一跳,才稳定心神。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要不姑娘试试把线放在手掌心上,用针孔那头来回去蹭线,多蹭几次,兴许就进去了。”
常做绣活的人都是拿针线就穿出去了,根本不费力,但也有这样穿不好的,用这个方法就能穿进去的。
许三花一听,便立马换了肖氏说的这种方法,来回蹭了好几次,把线都蹭掉了接着又来。
最后,还真叫她给蹭进去了,她高兴的一叫,刚要去拉穿过来的线头,可刚拿起来,那线就跟泥鳅似得,又滑了出来。
“……”
胡氏忙道:“没事,再穿一次,你一定行的。”
许三花点点头,继续努力。
此刻她已经在胡氏屋里学这劳什子的穿针将近一个多时辰了,眼看着都到中午吃午饭了。
可这不起眼的绣花针就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似得,任她再咋弄,就是穿不进去。
不但累得她眼睛花,两条胳膊也酸痛得慌,这屋里摆着冰盆,愣生生的还给她整出了满头大汗来。
“啪!”
又一次穿不进去,她把线头往桌子上一拍,直接上手将绣花针给掰断,一起拍在桌上,“行了行了,针断了,不用穿了!”
胡氏瞥着针线笸箩里的针袋,想说针多的是,但见这从软榻挪到桌边,换了师傅换地方,这还是穿不进去,眼见着这么一上午了,还是别为难娃了。
她点点头,“咱先吃饭,吃完了下晌直接开始缝布头吧?”穿针啥的就不指望了,让别人帮忙穿吧,能缝出个小裤头来就是不错了。
许三花嘴上答得爽快,可吃过饭之后歇午觉,趁着一半就爬了起来麻溜的直接从西跨院翻墙跑出去了,连院里人都没惊动。
等到胡氏歇了午觉不见许三花来,趁着这劲直接喊肖氏过来请人时,许三花已经趴在放了冰盆的马车上,舒服的睡起了大觉。
那厢胡氏听肖氏说姑娘不在院里,院里下人都说不晓得姑娘去哪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娃,往小的时候不乐意学就往外躲,这都马上要嫁人了,咋还是这个样。
就是吃席回来的许大茂一听她拘了三花学针线,也是忍不住道:“三花那性子你还不晓得?早几年都没有做成的事你还指望现在能做成?行了吧,别弄得娃子跑出去又是几天不回来,三花啊,她就不是拿针的料!”
他也就是这么说说,毕竟小时候那回,许三花是真的跑去胡家兜住了好几天的。
却没想到一语成箴,许三花这一走,还真是好几天,吓得胡氏心慌慌,赶紧派来人去寻,得知胡家兜没有,各路亲戚那儿都没有,担心得不得了。
最后才收到许三花派人带回来的信,说是过两天回来,让家里别担心,这才松了一口气,再也不说让许三花学针线做小裤头的事了。
这厢,先说回在凉快的马车里呼呼大睡的许三花。
赶车的云飞也不知道主子要去哪儿,隔着帘子听到里头的鼾声,他只能开启佛系赶车模式,马儿爱往哪方去就往哪方去,只要在道上走就行,也尽量将马车赶的稳当一点,慢一点。
许是这带着点晃荡却又不颠簸再加上实在凉快极了,许三花盖着薄毯,睡得极是舒服。
不知睡了多久,她是在一阵吵闹中被惊醒的,睁开眼来,有一瞬的懵,看清马车内事物,才想起自己是在哪儿。
听得声音就在马车外,她干脆一把掀了帘子探出头去,就看见外头几个妇人正堵了马车的路,个个指着云飞在声讨着啥。
“咋回事?”
云飞被堵在这动不了已经半刻钟了,就害怕吵醒马车里的主子,所以都没跟这些人争执,冷不丁听得这声,他扭头见自家主子醒了,便赶紧将事情说了出来。
却原来先前马车慢悠悠的行在道上,突然冲出来一个小男娃,滚进了马车底下去,所幸他赶车赶得慢,发现及时就吁住了马车,那小男孩应是没大碍。
可随后追上来的妇人却不依不饶,非得说他将人给撞了,要他赔银子。
可他身上恰好一文钱也没有,总不能喊醒主子吧。
这一僵持,那妇人一吆喝,那河边洗衣裳的一干妇人就全都冲了上来,拦着马车不让走,非得让他赔银子了才能走。
许三花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还没说话,外头那抱着娃的妇人看见马车里头的小姑娘,登即就道:“这车夫说他没钱,你是他主子吧?他赶了马车撞伤了我的娃,这银子,合该你赔的!”
“是这男童自己往马车底下滚的,奴才马车赶得慢,又吁得及时,这男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云飞忙道。
“你说没大碍就没大碍啊!我家娃可是受了大惊吓,今儿这银子你要是不赔,就别想走!”那妇人不依不饶。
其他妇人也跟着附和,“对!别想走!”
那架势,真真是将马车给堵了个水泄不通,根本不给马车往前的机会。
许三花看着太阳都往西边落下去了,她竟睡了这么久,倒不知这是走到哪儿来了,不由四下张望一番,一眼看到那道下的一条小河,河那边就是一个隐在青山下的村子。
顿时一怔,这不是她大姨所在的上水村嘛,马车竟是赶到这儿来了。
听着妇人这话,她不由定睛朝那妇人怀里抱着的男童看去。
男童三四岁的样子,趴在娘亲的怀里,见许三花望过去,飞快朝许三花做了个鬼脸,然后就缩进了娘亲的脖颈间。
许三花一愣,而后立马就笑了。
“赔银子多不近人情,既是撞了人,合该送医,这位大婶不如抱着娃上车来,我这就送你们到前边大风集上找个大夫看看,该咋用药咋用药,诊金药钱我都出。”
这话很是合理,可那妇人确实脸色一僵,而后飞快道:“不用这么麻烦了,你索性赔些银子了事,我们村里就有赤脚大夫,找他看看就成。”
许三花听着,点点头,“那行,既是村里就有赤脚大夫,那我就同你去你们村里,待那赤脚大夫看过了,好付他诊金。”
这马车是妇人今日碰瓷的第三辆,前头两辆急着行路,巴不得不麻烦,银子给得痛快得紧,她哪曾想着小姑娘竟这么鸡糟?
就是一把铜钱半块碎银的事,这姑娘坐着这么漂亮的马车,一看就不差这几个钱的,咋这么斤斤计较呢。
“不用这么麻烦吧?你看这天都快黑了,你们还急着赶路吧?就直接给我一把铜钱或者一块碎银的就行,我自个带娃看大夫,免得耽搁你们的时间不是?”她语气开始善解人意起来。
其他妇人也再次附和。
许三花却笑眯眯道:“不麻烦,我正好要往你们村里去呢,顺便的事罢了。”
妇人一愣,啥玩意?往他们村里去干啥?这也不是他们村里的人呐!
她不信,打量这小姑娘抠门得很,连一把铜钱都不肯痛快给,还扯啥看大夫给诊金呢。
三娃子一点事没有,看大夫那不是露馅了吗?
她只觉今儿这趟运气不好,算了算了,嘴里也道:“既是小姑娘你手头不肯给,那就算了,娃儿命贱,我自个带娃回去揉揉了事。”
说着,招呼着其他妇人都忙去洗衣裳吧,却是骂骂咧咧的说着有些人小气吧啦的,当心丧德。
许三花听着,淡淡勾了勾嘴角,吩咐云飞往村里去。
云飞也不多问,主子让他往哪儿就往哪儿,当下跟着马车走上那村道。
妇人正抱着娃子一边往村里回,一边骂骂咧咧,冷不丁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她扭头,就见先才那马车竟跟着往村里来了。
她一愣,想着莫不是这小姑娘看出她碰瓷来的,想到村里去找村长告她的状不成。
她可是一文钱没坑着,至于吗。
正打算先一步往村长家去恶人先告状,就见马车越过她,径直进了村,却没有往青砖瓦房的村长家去,竟是停在了钟家门前。
真是本就要往他们村里来的?
妇人心下好奇,小跑起来,随后就进了村,挤到了钟家一侧去看究竟。